孟嬈跟著近衛,一路沉默地走向顧鶴白的書房。
夜色已深,廊下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將她本就單薄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連日來的憂心與疲憊幾乎耗盡了她的心力,此刻每邁出一步都覺得沉重。
她不知道顧鶴白為何突然傳喚,但深知在他面前,如今毫無權勢的自己就如同砧板上的魚肉,沒有拒絕的余地。
推開書房門,顧鶴白正坐在書案后,面前擺著幾碟精致的菜肴和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似乎正準備用膳。
聽見開門聲,他頭也未抬,只淡淡說了一句:“過來。”
孟嬈依走上前,在離書案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垂眸靜立,刻意維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殿下召臣婦前來,有何吩咐?”她的聲音因疲憊而略顯低啞,帶著一絲戒備。
顧鶴白這才抬起眼,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成一貫的冷沉。
“本王要用膳,站著做什么?布菜。”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仿佛使喚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婢女。
孟嬈心中了然,這無非是又一場刻意折辱,意在磨掉她那點可憐的體面,讓她徹底認清自己的地位。
一個丫鬟,一個玩意,一個情婦。
總歸是得讓他出了當年那口氣才算罷。
孟嬈早有準備。
反正再差還能怎么著,顧鶴白總不能殺了她,等他出了氣她便離開,帶著她的念兒去江南,好好的過日子。
與他這位高高在上的衍王殿下再無瓜葛。
想著以后的日子,孟嬈動了。
她依上前,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銀筷,神色平靜地開始為他布菜。
她的動作略顯生疏,顯然并不常為人做這等事,但儀態依舊保持著侯府世子夫人該有的端莊,指尖穩穩地夾起一筷子看似最清淡的時蔬,放入他面前的白玉碟中。
顧鶴白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扳指。
她總是這樣,看似順從,實則疏離得像塊冰,看得人心頭冒火。
他夾起一筷子她剛布好的清炒時蔬,嘗了一口,隨即眉頭皺起,毫不客氣地放下筷子。
“太淡了。”他冷聲道,“換一個。”
孟嬈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頓,心中默念,忍一時風平浪靜。
之后,她依夾了一塊色澤紅亮的紅燒排骨放入他碟中。
顧鶴白嘗了一口,又放下,語氣更差:“油膩了。”
下一道,翡翠蝦仁。
“火候過了。”
再下一道,清蒸鱸魚。
他只用筷子尖碰了碰,便斷:“腥氣沒除凈。”
他幾乎將桌上每道品相精美的菜肴都挑剔了一遍,辭刻薄,吹毛求疵。
孟嬈始終沉默著,他放下哪一道,她便換另一道,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項枯燥的任務。
反正吃不吃都是他的事,她只負責動個筷子,
顧鶴白看著她逆來順受的模樣,忽然指向那碗沒人動過的,燉得金黃濃郁的雞湯。
“嘗嘗咸淡。”
她抬眸,對上他深邃的目光。
沉默片刻,她放下銀筷,拿起小湯勺,舀了半勺湯送入口中。
溫熱的湯汁鮮美適中,一股暖意順著喉嚨滑下,恰到好處地安撫了空蕩許久的胃。
這湯……其實很好。
“如何?”他追問,眼神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