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嬈凝著酒瓶,嘴唇囁嚅兩下。
酒香激發嘴里溢出津液,連帶著怒火一同咽下。
這酒名忘憂,大哥說,喝下便能忘盡愁苦。
狠心退婚那年,她嘗了。
大哥之前從不讓她喝,說她還小,喝不懂這酒。
那是她第一次喝,原以為的甜香醇厚沒有,反而入口辛辣,激得她眼淚直流。
孟嬈覺得大哥騙她,這酒喝了半點不甜,一點兒也不忘憂。
可后勁涌上時,她醉的迷糊,隱約懂得了大哥的中之意。
只可惜大哥存的酒罐里,只余下那么一小盅,其余的……盡數沒了。
而她,也有些想大哥了。
一股酸楚沖上孟嬈的鼻腔,眼前竟有些模糊。
她扭過頭,不想讓顧鶴白看到自己失態。
顧鶴白正準備說些什么,就見她突然像被抽走了力氣,那雙素日淡漠的眼眶泛紅,刺得他心頭一緊。
他最看不得她這幅模樣。
倔得很,又讓人忍不住心疼。
是了,這是孟朗的酒,那個驚才絕艷卻早逝的孟家大公子,她的……哥哥。
喉結微滾,那些刻薄的話此時也盡數堵在了里面,說不出半句。
捏著酒瓶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瓶身冰涼的釉面。
他也說不清今日為何拿出這酒,或許因為他叫忘憂,而他此時心緒已亂。
他正垂著眼簾,握著酒壇的手猛的傳來一股大力。
顧鶴白抬頭,就見她固執的來搶他的酒。
真真算得上搶,無理又無賴。
惡劣的心思被挑起,他身子驀然一松,摁著酒壇的手卻絲毫沒有卸力。
“怎么?孟夫人剛才不是還義正辭嚴,說與本王是外人,碰一下都嫌臟嗎?現在倒來搶本王的酒喝了?”
孟嬈被他噎得一口氣上不來,胸口劇烈起伏。
她知道他在故意刁難,那是大哥的酒!
“顧鶴白!”她咬牙,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這酒是我大哥的!”
“所以呢?”顧鶴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把原本倒給孟嬈的酒收了回來,還湊近鼻尖聞了聞,帶著種挑釁,“孟朗贈予本王,便是本王的,本王想給誰喝,不想給誰喝,自然隨本王的心情。”
他看著她急得像被搶了食的小獸,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心里那股莫名的煩躁奇異地被撫平了一些。
她這副樣子,比剛才那副渾身是刺的模樣順眼多了。
“你!”孟嬈氣得想撲上去搶,但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那只會自取其辱。
這人就是這般!你要什么,他非不給你什么!
她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臉上強行擠出一個近乎扭曲的笑。
“好,衍王殿下,是臣婦失,方才是臣婦不對,這酒臣婦很想嘗一嘗,請王爺賜酒!”
她服軟了。
雖然這軟服的聽起來咬牙切齒,毫無誠意,但確實是服軟了。
顧鶴白看著她那副忍辱負重的樣子,幾乎要壓不住翹起的嘴角。
他強忍著,板著臉,重新倒了杯酒給她。
“喝可以,但本王有在先,這酒后勁大,你若醉了,可別怪本王沒提醒你。”
孟嬈此刻滿心滿眼都是那杯酒,哪里還管他什么警告。
她伸手端過酒杯,指尖因為激動有些發顫。
這是大哥最后的一壇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