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之點的輪廓,在矛盾與平衡的盡頭,若隱若現。
那里有答案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
但探索本身,就是答案。
探測器的影子,漸漸融入了那片既在此處又在彼處的光中,只留下一道六色交織的痕跡,像給這充滿矛盾的宇宙,系上了一條既復雜又簡單的絲帶,永遠飄揚在平衡與矛盾之間。
許久之后。
元初之點的探索接近尾聲,李陽一行人返回藍星,卻發現許多變異植株已經侵蝕都市的各個角落,被附身侵蝕的人類,都會變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李陽當即帶隊展開探索,不料卻遭到感染。
林小滿舉著紫外線燈的手有些發顫,光束掃過李陽手臂上還在蠕動的青黑色紋路時,聲音都帶著抖:“李哥,這真菌孢子能通過傷口寄生!你剛才被那男人抓出的血痕……”
李陽反手扯過旁邊向日葵田里的一片大葉子,碾碎了往傷口上按——帶著清苦氣味的草汁滲進皮膚,那些青黑色紋路果然像被燙到般縮了縮。他望著廢棄工廠深處那片還在微微晃動的荒草,眉頭擰成個結:“這東西不止寄生人,還在和植物形成共生。剛才捆住那男人的紫藤說,它們的‘母巢’在宏業大廈地下停車場,根須都鉆進地基里了。”
“宏業大廈?”林小滿手里的紫外線燈“哐當”掉在地上,“就是這幾周總有人墜樓的那棟寫字樓?”
李陽沒應聲,只是指尖在地面輕輕一點。周圍的向日葵突然齊齊轉向西北方,花盤轉動的簌簌聲里,他聽見無數細碎的低語——是城市里所有植物在傳遞消息:宏業大廈的地下,有團“會呼吸的黑肉”,正順著水管往各處蔓延。
等他們趕到宏業大廈時,寫字樓里已經亂成一團。有人指著天花板尖叫,那里的裂縫中鉆出了淡綠色的根須,正像蛇一樣往下垂。李陽剛沖進電梯,就感覺腳下一陣晃動,電梯壁突然滲出粘液,幾縷細藤猛地纏上他的腳踝。
“別碰!”他低喝一聲,掌心按在電梯壁上,鋼筋里嵌著的鐵銹瞬間抽出無數細如發絲的赤紅色藤蔓,像鋼針般扎進那些纏來的細藤里。綠色的汁液濺在鏡面墻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這是‘血藤’,能吸收金屬里的鐵元素,正好克這些寄生藤。”他解釋著,電梯突然“哐當”一聲卡在了負三樓。
門剛拉開條縫,一股混雜著腐爛味的腥氣就涌了進來。原本空曠的停車場此刻像被翻過來的沼澤,灰黑色的根須在天花板和地面間織成密不透風的網,有些根須上還掛著撕碎的西裝碎片。林小滿舉著修好的紫外線燈照過去,那些根須猛地收縮,露出后面一扇變形的防火門——門縫里滲出粘稠的綠色汁液,正順著門縫往電梯口爬。
“它知道我們來了。”李陽彎腰從消防箱里拽出把斧頭,斧刃剛碰到那些爬來的汁液,就被腐蝕出細密的坑洼。他嘖了聲,指尖在地面劃出道弧線,無數帶著尖刺的仙人掌突然從水泥縫里鉆出,在身前織成道密不透風的墻。“小林,借你的紫外線燈用用,照門!”
光束剛掃到防火門,門后就傳來一陣尖利的嘶鳴,像是無數根琴弦被同時繃斷。李陽趁機揮斧劈開變形的門鎖,門后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倒吸口冷氣——里面竟像片被塞進地下的熱帶雨林,中央矗立著棵兩人合抱粗的黑色樹木,樹干上布滿了扭曲的人臉輪廓,嘴巴無聲地張合著,細看之下,竟和新聞里那些墜樓者的臉一模一樣。
“它在消化那些人的意識。”李陽的聲音有些發沉,他能聽見樹干里傳來的細碎哭嚎,“這些根須在吸收建筑鋼筋當養料,再順著地下水道擴散孢子——剛才工廠那男人說的‘綠潮’,就是這玩意兒。”
話音未落,黑色樹木突然劇烈搖晃,無數根須像鞭子般抽了過來。李陽拽著林小滿往旁邊一撲,根須抽在剛才他們站的地方,水泥地瞬間被砸出個坑。他反手拍向地面,無數翠竹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堪堪擋住第二波攻擊。“竹子性剛,能辟邪。”他喘著氣喊道,“小林,往樹干上照!它的核心應該在里面!”
林小滿連忙調整紫外線燈的角度,光束像把利劍刺向黑色樹干。樹干上的人臉同時發出痛苦的尖叫,綠色汁液順著紋路往外涌。李陽瞅準機會,踩著突然橫生的芭蕉葉躍到半空,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用梧桐枝擰成的長矛,狠狠刺向樹干最粗的地方。
“噗嗤”一聲,長矛沒入樹干,帶出團蠕動的白色肉球——無數細如發絲的根須從肉球里伸出來,連接著樹干上的人臉。那些人臉瞬間扭曲,發出凄厲的尖嘯。李陽死死按住長矛,另一只手按在樹干上,掌心涌出淡綠色的光:“城市里的植物,借點力!”
剎那間,整棟大廈的植物都動了起來。窗外的梧桐葉瘋狂拍打玻璃,辦公室里的綠蘿順著空調管道爬進來,連前臺那盆快枯死的發財樹都抽出新枝,順著通風管往地下鉆。無數綠色能量順著李陽的手臂涌入黑色樹干,白色肉球在光里發出滋滋的灼燒聲,不斷收縮、變黑。
當肉球徹底焦成硬塊時,黑色樹木轟然倒塌,化作一地灰黑色的粉末。停車場天花板上的根須紛紛枯萎掉落,露出原本的管線和水泥頂。李陽癱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青黑色紋路慢慢褪去,才發現林小滿正舉著紫外線燈照著他的后背,眼睛紅紅的。
“傻站著干嘛?”他笑了笑,扯過片從天花板裂縫里鉆出來的蒲公英,“幫我看看,這玩意兒的絨毛能不能吹走最后那點紋路?”
林小滿吸了吸鼻子,突然指著他身后喊:“李哥你看!”
李陽回頭,只見剛才黑色樹木扎根的地方,鉆出了株嫩綠的小芽,頂著兩片子葉,正迎著從通風口鉆進來的陽光輕輕搖晃。遠處傳來消防車和救護車的聲音,林小滿的對講機里傳來同事興奮的喊聲:“李哥!大廈里被寄生的人都醒了!醫生說他們體內的真菌活性正在消失!”
幾天后,李陽路過宏業大廈時,看見樓下的梧桐樹下多了圈金燦燦的向日葵。他剛走過去,就聽見頭頂的葉子沙沙作響:“謝啦,兄弟。”
“舉手之勞。”他笑著摸了摸樹干,指尖傳來熟悉的暖意。
林小滿抱著個文件夾追上來,胸前的銀杏掛墜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李哥!環保局的人真給你送錦旗來了,還有宏業集團的董事長,說他兒子就是之前被寄生的那個男人,非要請我們吃飯——對了,你手臂上的傷沒事了吧?”
李陽晃了晃胳膊,那里只有道淺淺的白痕,被袖口遮住了。他望向遠處的天際線,新栽的樹苗在風里舒展著枝條,像是在招手。城市里藏著的秘密還有很多,他能聽見無數植物在低語,訴說著藏在鋼筋水泥下的故事——而他知道,自己和這些沉默的伙伴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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