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積雪,只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靛青色文士長袍、外面罩著破舊羊皮襖的青年,蜷縮在溝底。他約莫二十七八歲,面容清癯,帶著書卷氣,此刻卻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紫,額頭有一塊明顯的淤青,身旁散落著一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藥箱和幾本醫書。顯然,他也是被劫匪襲擊的對象,藥箱里的東西被搶掠一空。
    倉垣跳下溝壑,蹲下身,探了探青年的鼻息和脈搏,還好,只是驚嚇和輕微凍傷。他掐了掐青年的人中穴。
    “呃…”青年悠悠轉醒,看到倉垣冷硬的面容,先是驚恐地一縮,待看清他身后的老馬和藥簍,以及不遠處昏迷的劫匪頭子,才明白是眼前這人救了自己。
    “多…多謝壯士救命之恩!”青年掙扎著想坐起來,聲音虛弱,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在下孫仲景,南陽人士,游方郎中…咳咳…”倉垣檢查了一下,發現沒有大礙,便扶他靠溝壁坐好。
    “南陽孫家?”倉垣眉頭微挑。南陽孫家是杏林世家,雖不如潁川陳氏顯赫,但也頗有名望。他伸手扶了孫仲景一把,問道:“孫先生為何獨自在此險地?”
    孫仲景靠著溝壁,苦笑道:“慚愧。家中長輩染了怪疾,寒熱交作,骨痛如裂,藥石罔效。家傳手札記載,唯北邙山深處所生‘陰凝草’,性至陰至寒,或可中和那燥烈邪毒。我…我冒險前來,誰知…剛入山口便遇此橫禍…”他心疼地看著被翻亂的藥箱,“唉,連最后一點防身的雄黃、艾絨都被搶走了…”
    孫仲景望著滿地狼藉的藥箱醫書,再抬頭看向風雪彌漫、如同噬人巨獸般矗立的北邙群山,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比這漫天風雪更冷徹骨髓。他臉上血色盡褪,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絕望,指著山口方向,聲音帶著屈辱和悲憤:“不瞞壯士,我…我原也并非孤身!在山下‘黑石坳’,雇了個向導,姓王,是本地獵戶。那人拍著胸脯賭咒發誓,說對北邙陰面熟稔于心,寒潭古穴,閉著眼也能摸到…誰知!方才那群賊寇甫一露面,呼哨聲剛起,那姓王的便嚇得面如土色,連我付的定錢包袱都顧不上拿,竟將我的藥箱往地上一扔,掉頭便跑!口中還嚷著‘晦氣晦氣,這錢有命掙沒命花’!任我如何呼喊‘王老哥且慢’,他頭也不回,連滾帶爬,眨眼間便消失在風雪里了…”孫仲景說著,氣得渾身發抖,又牽動了額頭的傷處,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更顯得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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