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姓胡,是這宅子主家外甥,受舅父所托,代管此宅。”
胡姓男子拱了拱手,目光在衣著不凡的林硯和他身后明顯是護衛的四人身上轉了一圈,“是這位小公子要買宅子?”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懷疑。一個孩子買這么大宅子?聞所未聞。
“是我。”林硯點點頭,開門見山,“胡老板,這宅子,晉興銀行要了。臨街鋪面位置極好,正合用。開個價吧。”
胡老板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搓著手,試探著說:“小公子真是爽快人!實不相瞞,這宅子是我舅父祖上一位大員留下的產業,規制用料都是頂好的!您看這地段,鬧中取靜,再看這氣派……”
“胡老板,”林硯打斷了他的套話,清澈的目光直視對方,“晉興銀行買宅子,是做生意,不是聽故事。您直接說個數。只要不離譜,我們不還價。”
“不…不還價?”胡老板被這孩子的氣勢和話語震住了,心里飛快地盤算著。這宅子位置雖不錯,但畢竟有些年頭了,主家又出了事,晦氣,一直沒找到合適買主。
如今這兵荒馬亂的,能脫手換成現錢才是正經!看對方這架勢,似乎真不差錢?
他心一橫,報了個在他自己看來都高得離譜的天價:“這個數!三萬……不,三萬五千大洋!”報完價,他緊張地盯著林硯的小臉,準備迎接對方的嗤笑或還價。
然而,林硯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平靜地點點頭:“可以。”
“可以?”胡老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他身后的老門房都張大了嘴。
“對,可以。”林硯語氣肯定,“但有兩個條件。”
“您說!您說!”胡老板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只要對方真肯出這個價,別說兩個條件,二十個都行!
“第一,即刻交割。晉興銀行的人馬上會帶銀票過來,簽契過戶,今日辦妥。所有家具陳設,一草一木,皆包含在內,原樣不動。”林硯條理清晰。
“沒問題!沒問題!”胡老板忙不迭地點頭。
“第二,”林硯的目光掃過宅院深處,“帶我們看看宅子的全貌,特別是地窖、庫房之類的隱秘地方。銀行重地,需知根知底。”
胡老板只當是買家謹慎,查看倉儲條件,滿口答應:
“應該的!應該的!小公子放心,這宅子下面有個大地窖,當年可是存過冰的,結實得很!還有個小庫房,放些雜物,都帶您看!”
他心中暗喜,地窖庫房能值幾個錢?白送都行!
很快,晉興銀行太原分行的賬房先生帶著幾名護衛和厚厚一沓山西官錢局見票即付的巨額銀票趕到了。
在胡老板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殷勤配合下,地契交割、過戶文書簽署,一切以驚人的速度完成。
宅子確實氣派,雖然有些陳舊,但雕梁畫棟,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前院、中庭、后宅,布局嚴謹。
胡老板殷勤地帶著他們參觀了寬敞的正廳、偏廳、書房、花廳,最后來到了后院一處偏僻的角落,指著一扇嵌在地面、覆蓋著厚厚灰塵的厚重鐵板門。
“小公子,這就是那個大地窖入口了。以前存冰用的,深著呢,冬暖夏涼。”
胡老板費力地拉開銹跡斑斑的鐵門栓,一股帶著泥土和陳腐氣息的涼風從黑黢黢的洞口涌出。
林硯走到洞口邊緣,探頭向下望去。
借著微弱的光線,能看到一道陡峭的石階向下延伸,沒入深沉的黑暗。
地窖的規模似乎比胡老板描述的還要大。
他并未立刻下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地凝視著那片黑暗,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地窖入口前顯得格外渺小。
陳副官等人警惕地圍在他身邊,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隱藏的槍柄上。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和少爺專注的神情,讓他們感到一絲不同尋常。
林硯看了片刻,收回了目光,臉上依舊平靜無波,仿佛只是隨意查看了一處普通的地窖。他轉向旁邊一間同樣不起眼的小屋:“庫房是這里?”
“對對,就是這間,放些舊家具雜物的。”胡老板忙道。
林硯推開門看了看,里面堆滿了灰塵仆仆的舊桌椅箱籠,并無特別。他點點頭,不再多看。
“好了,辛苦胡老板。”林硯轉過身,語氣平淡,“此地現在歸晉興銀行所有。無關人等,可以離開了。”
胡老板如蒙大赦,又說了幾句恭維話,趕緊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這座如今已換了主人的深宅。
當厚重的朱漆大門在身后緩緩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林硯和四名警衛。深冬的寒風在空曠的庭院里打著旋,發出嗚嗚的聲響。
林硯站在前院的青石板上,環視著這座剛剛易主、空曠而沉寂的宅院。
他的目光最后落向后院那扇重新關閉的地窖鐵門方向,清澈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與年齡絕不相符的、若有所思的微光。
“陳副官,”他忽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庭院里格外清晰,“調幾個人手過來,先守著這宅子。尤其是后院那地窖入口,沒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少爺!”陳副官雖然滿心疑惑,但軍令如山的本能讓他立刻應下。
他隱隱感覺到,少爺花天價買下這座大宅,恐怕不僅僅是為了那個臨街鋪面。
那深藏地下、散發著陳腐氣息的地窖里,或許藏著少爺真正在意的東西。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一凜,看向那地窖入口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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