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文進雖然覺得有些突然,但還是從善如流地點頭:“好啊!正好還沒喝盡興。”
二人離場后,氣氛卻隨之凝滯幾分。
戴丞天坐在原位,目光本能地飄向對面。
萬盈月正慢條斯理拿起餐巾擦嘴,動作優雅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壓迫感。
而她身旁的蘇妄,靠坐在椅背上,長腿交疊,姿態矜貴得如同俯瞰眾生的帝王,唯獨那雙眼睛,像鎖定獵物的鷹隼,冷冽的目光牢牢落在他身上,無聲的壓力層層疊疊涌來。
萬盈月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席間的漫不經心,而是帶著一種直接的,近乎審度的銳利,投向戴丞天。
“丞天,”她開口,聲音依舊清脆,卻沒了之前的笑意,平直得讓人心頭發緊,“水文進拿妹妹當籌碼爭權,水千尋也算是你的青梅竹馬,你視而不見?!”
戴丞天完全沒料到她會知曉此事,臉色瞬間變了,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下意識看一眼蘇妄,后者只是面無表情看著他,那眼神像在說“如實回答”。
萬盈月身體微微前傾,繼續問道,“千尋小姐知道此事嗎?”
她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根本不容他閃躲。
戴丞天在她的目光逼視下,前所未有的狼狽感涌上心頭。深吸一口氣后,才勉強找回幾分鎮定,苦笑著開口:“盈月,你也知道的,正界一切都是可以用來交換的。或者說,權勢利益向來都是為了鞏固,可以不顧一切。”
他自嘲笑笑,“黃家是沒女兒,若有,我恐怕也會被父親當作籌碼送出去。我連我自己的親姐姐都護不住,眼睜睜看她嫁入黃家,我又能拿什么去幫千尋?”
他似乎想為自己開脫,又像是陳述一個殘酷的共識:“子與父爭,聽著荒謬,可事實不就擺在眼前?不光水家如此,萬家當年不也如此!萬啟山總統一輩子權術高手,幾次奪權爭戰都沒輸過,卻被....”他話說到此,適時停住,但暗示意味極濃。
萬盈月輕挑眉,關于高祖的具體死因,外公從未細說,只講過是消渴癥去世。這倒是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蘇妄冷冽的聲音驟然響起,“如今的事別扯上萬家。”
“但對權力的渴望和爭奪,盈月你一定明白的!”戴丞天反問道,“如果現在萬家內部有人要與奪權,你會怎么做?你能輕易放手嗎?”
“我馬上給他,”萬盈月回答得毫不猶豫,甚至帶著點如釋重負的輕快,“巴不得清閑。”她語氣里的不以為意,真實得令人咋舌。
戴丞天聞,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長長嘆口氣:“盈月,如果人人都能像你這般灑脫,這世上怎會有這么多紛爭。”
他語氣轉為一種認命般的頹然,“我沒有辦法,只能聽從父親的安排。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無論合士會內部如何爭斗,絕不會影響以萬家為首的港城五大家族,在內陸的所有生意與投資。這是底線。”
“那張洛飛和水千尋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萬盈月凝視著他,此刻才真正看清眼前這個人,那層溫潤君子的皮囊下,包裹著的不過是政客的精明與算計。
這讓她不由自主想起那個同樣虛偽的商錦良,心底嫌惡“咦”了一下。
戴丞天避而不答,反而拋出一個誘惑:“東引水工程下游三分之一的建材供應,可以交由蘇家的建材公司負責。”
萬盈月聽到這實實在在的好處,眼睛微亮,剛要順勢應承下來。
“不必。”
蘇妄冷冽的聲音斬釘截鐵響起,直接拒絕這送上門來的肥肉。
萬盈月轉頭看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向來商場利益至上、手段冷硬的蘇妄,竟然拒絕?
蘇妄在桌下搭上她的手。他并非不看重這些,他撐起蘇家同樣需要權衡算計。
但萬盈月永遠是他的第一位考量。
但凡涉及她,但凡可能讓她陷入任何被動,利益再大,他都不需要。
他不要這種建立在妥協和灰色地帶上的利益,更不愿她因此欠下戴丞天人情,或與這攤渾水牽扯過深。
戴丞天也愣住了,顯然沒料到蘇妄會拒絕得如此干脆。
蘇妄只是冷冷地掃他一眼,那眼神已然說明一切:你的籌碼,我們不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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