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那一句云淡風輕的反問,像一根針,輕輕戳破了陳不仁用癲狂和毀滅撐起的巨大氣球。
“你以為,我剛才切斷的,只是你那些‘死穴’的聯系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并指如劍,對著那面燃燒著熊熊黑色火焰、即將爆裂的墻壁,凌空虛劃。
這一劃,看似輕描淡寫,卻仿佛是神明在創世的藍圖上,畫下了最關鍵的一筆。
陳不仁獻祭了精血與百年修為,催發出的那股焚盡萬物的毀滅之力,那足以將整棟樓夷為平地的黑色火焰,并沒有如他所愿地轟然炸開。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面墻壁,仿佛變成了一塊巨大的黑色海綿。蘇九指尖劃過的那一道軌跡,亮起一道微不可見的金線。緊接著,所有燃燒的、翻滾的、咆哮的黑色火焰,像是受到了某種絕對命令的牽引,瘋狂地朝著那道金線收縮、塌陷!
沒有baozha,沒有巨響。
那毀天滅地的力量,就這么被硬生生、悄無聲息地“吞”了回去。
整面墻壁,在極致的收縮后,恢復了那種健康的、帶著生命光澤的粉紅色。只是在那道金線的盡頭,墻體深處,留下了一個針尖大小、深不見底的黑色孔洞。
陳不仁所有的力量,他同歸于盡的覺悟,他最后的瘋狂,都被壓縮、封印進了那個渺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點里。
“噗——”
陳不仁再次噴出一口血,但這一次,噴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鮮紅的、帶著生命本源的心頭血。他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地,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在短短數秒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頭發由黑轉灰,再由灰轉白,皮膚松弛,眼窩深陷,轉瞬間,就從一個中年雅士,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垂死老翁。
他與“胎藏養蠱局”最后的聯系,被他自己,也被蘇九,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徹底斬斷。
他的力量,他的修為,他的一切,都隨著那一下獻祭,煙消云散。
“不……為什么……”他癱在地上,渾濁的眼球死死地盯著蘇九,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我的‘丹焚’……為什么會……”
“因為你連自己用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蘇九終于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陳述事實的冰冷。
“以宅為身,宅子的承重墻,便是人體的‘督脈’,總督一身之陽氣,是為‘陽脈之海’。”蘇九的聲音,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陳不仁最后的驕傲,“你將丹爐設于督脈之中,本是想借其統攝全局。但你不知道,督脈之上,有一處大穴,名為‘長強’。”
“長強穴,為督脈之絡穴,別走任脈。它既是督脈的,也是連接陰陽二脈的橋梁。我剛才那一劃,不是在攻擊,而是在為你這堵墻‘針灸’。”
蘇九走到墻邊,指了指那個針尖大小的黑點。
“我為你這丹爐,開了一處‘泄穴’。你獻祭的所有力量,都被我順著這道‘長強穴’,盡數導入了大地深處的地陰之氣中。你的力量,不過是給大地母親,撓了撓癢而已。”
撓了撓癢……
這五個字,比任何惡毒的詛咒,都讓陳不仁感到絕望。
他畢生追求的藝術,他引以為傲的杰作,他賭上一切的終極毀滅,在對方眼中,連一場像樣的煙花都算不上。
他輸了。
輸得一敗涂地,輸得體無完膚,輸得連自己的道,都成了一個笑話。
“呵呵……呵呵呵……”陳不仁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干笑,笑著笑著,眼淚和鼻涕就流了下來,狀若瘋癲。
屋內的震動,停止了。
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死寂與不詳,也徹底消散。
但是,整個“中醫風水局”因為剛才的劇烈沖突,已經陷入了紊亂。雖然最危險的自爆被阻止,但宅內的氣場依舊像一鍋煮沸的亂粥,各種氣息互相沖撞,一片狼藉。
趙衛國一家雖然不再遭受那種極致的痛苦,但依舊渾身虛脫,氣喘吁吁,仿佛大病了一場。
蘇九沒有再理會那個已經廢掉的陳不仁。
他開始在這間客廳里,不疾不徐地走動起來。
他走到主臥門口,將虛掩的房門,完全敞開。
“開‘氣戶’,納生氣。”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出法隨的韻律。
隨著主臥門的敞開,一股屬于孩子的、純凈而安寧的氣息,從臥室里緩緩流淌出來,混入客廳混亂的氣場中,像是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雖然微弱,卻起到了定海神針般的作用。
接著,他走到陽臺,將那扇緊閉的落地窗,推開了一條約莫三指寬的縫隙。
“開‘天窗’,泄濁氣。”
一股清新的夜風,從縫隙中涌入。屋外城市的喧囂,似乎都被隔絕在外,只有這股風,帶著高空純凈的氣息,將室內殘余的血腥與腐臭,緩緩帶走。這宅子的“百會穴”,通了。
他又走到客廳的茶幾旁,上面還擺著一杯他之前倒的,已經涼透的茶水。他端起茶杯,走到大門入口處,將杯中殘茶,輕輕灑在玄關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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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點水,固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