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陳不仁。
這五個字,像五塊冰冷的墓碑,砸在客廳里,激不起半點回響,卻讓空氣中的最后一絲溫度都消失殆盡。
趙衛國茫然地抬起頭,嘴巴半張著,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比剛才墻里發出的鬼嚎還要陌生。陳不仁?是誰?聽起來像個江湖郎中。
小莉也止住了啜泣,用紅腫的眼睛望著蘇九,眼神里全是困惑。
唯有沙發上的老太太,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血色,變得如宣紙般慘白。她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仿佛看到了什么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
“看來,老人家是聽說過的。”蘇九的目光從老太太身上掃過,落回趙衛國那張絕望的臉上。
“玄學界,有正便有邪。有人用醫術救人,就有人用醫術害命。”蘇九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講述一段與己無關的歷史,“陳不仁,就是后者。他以藥入道,精通藥理,更懂人心。但他從不救人,只‘煉’人。他視人命為藥材,視氣運為爐火,用最惡毒的法子,煉制專屬于他的‘丹’。因為手段過于陰損,被正道追殺了近百年,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一番話,說得趙衛國和小莉遍體生寒。
他們無法想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樣的人,將活生生的人當成藥材來煉。而他們一家,就是這個惡魔砧板上的“藥”。
“為……為什么是我們家……”趙衛國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蘇九的視線,重新投向那面被他劃出一道焦痕的墻壁。
“因為,你們家有最好的‘丹方’,和最合適的‘藥引’。”
話音未落,那面墻壁,突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蘇九用指尖劃出的那道焦痕,開始向兩邊蔓延,如同黑色的蛛網。墻皮“噼啪”作響,一塊塊地剝落、卷曲,掉在地上,露出的卻不是水泥或磚石。
而是一片暗紅色的、正在微微蠕動的東西。
那東西表面布滿了虬結的、血管般的紋路,像是一塊被剝了皮的巨大肌肉,又像是一顆暴露在空氣中的、丑陋的心臟。一股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藥材腐爛的惡臭,從中瘋狂地涌出。
“啊——”小莉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死死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
趙衛國也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躲到沙發后面,只敢探出半個腦袋。
那片蠕動的“血肉墻壁”,在剝落了所有墻皮后,中央位置的“血管”開始劇烈地搏動起來。緊接著,那里的血肉向內凹陷,形成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
一個身影,就從那血肉漩渦中,緩緩地“走”了出來。
那是個男人。
看起來約莫五十歲上下,穿著一件做工考究的深灰色長風衣,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他的皮膚很白,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的白,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溫和的、學者般的微笑。
若是在大學校園里遇見,任誰都會以為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教授。
可他偏偏是從一堵血肉模糊的墻里走出來的。
他站在那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目光越過驚恐萬狀的趙家人,直接落在了氣定神閑的蘇九身上。
“了不起。”他開口了,聲音溫潤磁性,帶著一絲欣賞的贊嘆,“我這‘胎藏養蠱局’,自布下以來,你是第一個能看穿,并且還能一指斷了我所有‘臍帶’的人。小友,師承何處?”
他就是陳不仁。
他看著蘇九,就像一個棋手,看到了一個足以與自己對弈的對手,眼中非但沒有憤怒,反而充滿了棋逢對手的興奮。
至于蜷縮在角落里,如同待宰羔羊的趙家人,他自始至終,連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瞥過一下。在他的世界里,這些人,與花盆里的泥土,桌上的水杯,沒有任何區別。
蘇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陳不仁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踱了兩步,伸出手指,在那面仍在蠕動的血肉墻壁上輕輕撫摸,眼神溫柔得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情人。
“多完美的‘丹爐’啊。”他陶醉地感嘆,“以趙家先祖的‘養生局’為基,逆轉其陰陽,化生機為死氣。再以其血脈后人為‘藥引’,日夜烹煮,慢火熬制。你看看,這一家子的精、氣、神,多么‘純粹’,多么‘濃郁’。”
他轉過頭,微笑著看向蘇九,鏡片后的雙眼,閃爍著瘋狂而熾熱的光。
“趙秉仁那個蠢材,守著如此驚天動地的傳承,卻只懂得用它來調理身體,頤養天年,簡直是暴殄天物!他哪里知道,這‘中醫風水術’真正的用法,根本不是‘養’,而是‘奪’!”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激情。
“奪一家的氣運,奪一族的血脈!待這‘敗運邪丹’煉成,服下它,我便能將趙家自趙秉仁始,歷代積攢的所有福澤、氣運、乃至那份御醫傳承的‘根’,盡數嫁接到自己身上!屆時,我便是新的‘趙秉仁’,而且,是一個真正懂得如何運用這份力量的,完美無瑕的‘趙秉仁’!”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趙衛國在沙發后聽得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