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心電監護儀上那條死寂的直線,毫無征兆地,向上跳動了一下。
幅度很小,微弱得像是儀器故障。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主治醫生猛地回頭,死死盯住屏幕。
“滴……滴……”
又是一下。
比剛才那一下,更清晰,更有力。
“滴…滴…滴…”
那微弱的跳動,開始變得規律,變得穩定。那條代表死亡的直線,重新彎曲成了代表生命的波浪。
“這……這……”年輕的護士捂住了嘴,眼中滿是無法理解的震驚。
主治醫生快步沖上前,拿起聽診器,放在喬月的胸口。
咚,咚,咚。
清晰、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通過冰冷的金屬,傳進他的耳朵里。
“有心跳了!恢復自主心跳了!”他抬起頭,聲音里充滿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與匪夷所思,“血壓在回升!血氧飽和度也在回升!奇跡……簡直是醫學奇跡!”
整個搶救室,瞬間被一片劫后余生的歡呼與忙碌所取代。
沒有人再去關注那個引發了“奇跡”的男人。
當他們再次想起,回頭尋找時,那個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夜,更深了。
喬月從一片溫暖而安寧的黑暗中醒來。
沒有身體的疼痛,沒有靈魂被撕裂的空虛。她只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完整與平和,仿佛一塊破碎的玉,被一雙巧手,完美無瑕地重新拼合了起來。
她緩緩睜開眼。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儀器運作的輕微聲響。窗簾沒有拉,窗外的城市夜景,像一片倒映在水中的星河。
一道身影,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
他的手上,拿著一面古舊的黃銅羅盤。
是蘇九。
喬月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她知道,自己活下來了。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身,蘇九像是背后長了眼睛,沒有回頭,只是平靜地開口:“躺著吧,你剛從鬼門關回來。”
喬月順從地重新躺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背影。
她想說“謝謝”,但這兩個字,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救下的,不只是她的命,更是她整個家族從詛咒中解脫的希望。
“那個……羅盤……”她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已經沒事了。”蘇九轉過身,將羅盤遞到她的面前。
喬月看著那面羅盤。它還是那個樣子,古舊,厚重,中央的裂縫依舊刺眼。但不知為何,她感覺它不一樣了。那種與生俱來的、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沉重感,消失了。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羅盤的邊緣。
冰涼,堅硬。
再也沒有了那種靈魂被吸扯進去的錯覺。
她與它之間那條糾纏了世世代代的血脈鎖鏈,被斬斷了。不,不是斬斷,而是被一個更高層次的存在,解開了。
“它以后,不會再給你帶來麻煩了。”蘇九將羅盤收了回來。
喬月收回手,看著蘇九,眼神無比清澈,也無比堅定。
她忽然明白了奶奶臨終前的不甘。奶奶不是不甘心死亡,而是不甘心沒能等到那個可以真正駕馭羅盤,終結這一切的人。
而現在,這個人,就在她面前。
“我家里,還有一本奶奶留下的手札。”喬月輕聲說,“上面記載了這面羅盤的來歷,和我們家族每一代人對它的研究與感悟。我想……它應該屬于您。”
這不僅僅是一本秘籍的贈予。
這是一個家族,在擺脫了宿命的枷鎖后,向它們的解放者,獻上的最高敬意與全部忠誠。
蘇九看著她,沒有拒絕。
“好。”
他接過喬月遞過來的鑰匙,轉身離去。
當蘇九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喬月才徹底放松下來,沉沉睡去。這一覺,是她有生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半小時后,蘇九從喬月的老房子里出來,手上多了一本用牛皮紙包裹著的、厚厚的線裝書。
他回到九玄閣,泡上一壺新茶,就著燈光,翻開了這本承載了一個家族數百年命運的手札。
書頁已經泛黃,字跡娟秀,是喬月奶奶的手筆。前面大部分內容,都是對羅盤上那些古老符文的解析,以及一些零散的占卜心得。
蘇九一目十行地翻閱著。這些內容對他而,并無太多新意。
直到,他翻到了手札的最后幾頁。
這幾頁的紙張,明顯比前面的更新,字跡也變成了喬月本人的。上面記錄的,不再是關于羅盤的研究,而是她自己在覺醒了“空間感官”后,一些模糊、散亂、不成體系的感悟。
“……我能‘看’到,時間不是一條線,而是一張可以被觸碰的,有褶皺的紙……”
“……丟失的物品,不是消失了,而是掉進了空間的‘夾層’里……”
蘇九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段話上。
那是喬月在車禍前,剛剛寫下的。
“……如果說,占卜是窺見‘時間’的河流,那風水,是否就是改變‘空間’的堤壩?當時間和空間交匯,又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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