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林建國聽了幾十年。每一次,都讓他如沐春風,感到無比的安心與敬重。可現在,這聲音落在他耳中,卻比九幽之下的惡鬼嘶嚎,還要讓他毛骨悚然。
“我聽說,家里今天來了客人?”吳伯仁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像是在閑話家常,“人老了,耳朵就容易背,總聽見一些雜音。是不是爐子里的火,燒得太旺了,藥材在罐子里,跳得有些厲害啊?”
藥材!罐子!
王德發聽得頭皮發麻,他看著林建國那張已經扭曲到不成人形的臉,生怕他下一秒就血管爆裂。
林建國死死地咬著牙,牙齦已經滲出血,口腔里滿是鐵銹和心血混合的苦澀。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呵呵,別急嘛。”吳伯仁輕笑起來,那笑聲溫潤悅耳,內容卻惡毒到了極點,“你們林家這三代人,可真是上好的藥引。你父親的‘精’,你夫妻二人的‘氣’,還有你兒子的‘神’……我‘養’了你們足足三十年,就為了今天這最后一步的‘收功’。”
“等煉化了你們一家三代的氣運精華,我這把老骨頭,至少還能再活一個甲子。建國,你應該為你自己,為林家,能成為我長生路上的一味主藥,感到榮幸啊。”
“chusheng!你這個chusheng!”林建國終于爆發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電話嘶吼。
“嘖嘖,藥材的性子,還是太烈了。”吳伯仁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玩味的“惋惜”,“看來,是火候還差了那么一點點。也罷,是時候,該加大火力了。”
就在這時,一只修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覆蓋在林建國顫抖的手背上,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蘇九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電話旁。他沒有看林建國,只是平靜地對著話筒,說了四個字。
“罐子,裂了。”
電話那頭,那溫和的笑聲,戛然而止。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吳伯仁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那聲音里偽裝的慈祥和溫和,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種被觸犯了領地般的陰冷與審視。
“哦?看來,是來了一位懂行的‘郎中’啊。”
“裂了的罐子,留不住藥性。”蘇九的語氣依舊平淡,“現在收手,還能留一縷香火。再不止手,火滅了,連灰都剩不下。”
“哈哈……哈哈哈哈!”電話那頭,吳伯仁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笑聲中充滿了不屑與高高在上的傲慢,“年輕人,好大的口氣!你以為,挪動了一盆花,就能破了我的‘人油慢熬’局?你太天真了!”
“我經營了幾十年的藥田,豈是你能染指的?你既然自己跳進了這藥罐里,那就別怪我,多加一味‘新藥’了!”
話音剛落,電話被“啪”的一聲掛斷。
幾乎在同一時間,客廳正墻上那幅巨大的全家福油畫,發生了詭異絕倫的變化!
畫中,林家兒子手腕上那枚袖扣旁的,由“血竭”畫出的暗紅色陰影,仿佛活了過來。它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顏料,而是像一滴剛剛滴落的鮮血,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滲透,蔓延!
一道道血紅色的絲線,從那枚小小的袖扣上滋生出來,如同惡毒的,瞬間爬滿了年輕人的整條手臂,然后是他燦爛的笑臉,他的脖頸……
不過短短幾秒鐘,畫中那個英俊的年輕人,整個人都被一層詭異的血色網絡所覆蓋,原本陽光的笑容,在血網的映襯下,變成了一張無比猙獰、痛苦的鬼臉!
與此同時,整棟別墅,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咯吱——咯吱——”
仿佛這棟豪宅的鋼筋骨架,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一寸寸地扭曲,碾碎!
二樓,那間屬于林老爺子的主臥里,心電監護儀上那條本就微弱的曲線,突然開始劇烈地跳動,隨即,發出“滴——”的一聲長鳴,變成了一條筆直的、象征著死亡的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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