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被林悅那句“你是來當機緣的”給說蒙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呆立在原地。
機緣……
他出門前,齋戒沐浴,恭恭敬敬地起了一卦。卦象顯示“震”上“坎”下,是為“解”卦。利西南,無所往,其來復吉。有攸往,夙吉。
解卦,乃解脫困厄之象。西南方有大機緣,但不可貿然前往,需等待時機,往而有獲。
他以為自己就是那個“往而有獲”的人,所以他來了。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個死局,需要他來解。可現實卻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得他頭暈眼花。
原來,需要“解”的不是這個局,是他自己。
他那一腦袋的條條框框,他那引以為傲的玄學知識體系,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層窗戶紙。
“我……我不明白。”秦越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鏡片下的眼神充滿了混亂和不甘,“我算出的明明是生機,是破局之機……”
“你沒算錯。”
蘇九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已經處理完了現場,正背著手,像個巡視工地的包工頭一樣,一步步走了回來。他的步伐不快,卻讓秦越感覺腳下的大地都在隨著他的節奏輕微震動。
蘇九走到秦越面前,停下腳步。他沒有居高臨下地俯視,只是很平靜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年輕人。
“卦象告訴你這里有生機,但它沒告訴你,生機是什么,又該怎么取。”蘇九的語氣很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以為的生機,是找到陣法漏洞,用符箓、步法去化解,四平八穩,全身而退,順便還能撈點好處。這是你書上教你的,對不對?”
秦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天機門一脈,向來以精于推演、謀定后動著稱,講究的就是一個“穩”字。
“可你想過沒有,”蘇九話鋒一轉,“如果布下這個局的人,他的層次遠在你之上,你看到的所有漏洞,都是他故意留給你看的陷阱呢?你所謂的‘解’,不過是踩進了另一個更深的‘困’里。”
秦越的臉色又白了一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蘇九說的是對的。如果不是蘇九今天在這里,他冒冒失失地闖進來,試圖用他那套按部就班的方法去“破局”,下場只會比那些“夜影”的殺手更慘。
“你看,”蘇九抬手指了指基坑中心,“他們引煞氣匯聚于此,是為‘鉤’。而你看到此地陰煞倒灌,坤位塌陷,是為‘餌’。你這樣的修行者,看到這種兇局,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勘察、化解,就像貓看到毛線球,忍不住就要伸爪子。等你一腳踏進來,就成了網里的魚。”
林悅在旁邊適時地補充說明:“還是條自以為能把漁網戳個洞的學術魚。”
秦越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羞愧、憤怒、后怕,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他引以為傲的專業知識,在別人眼里,竟然只是一個可笑的誘捕機制。
“那……那你呢?”秦越不服氣地抬起頭,直視著蘇九,“你也是魚,為什么你沒事?”
“誰說我是魚?”蘇九笑了。他的笑容很淺,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大,“我是來掀桌子的。”
“掀……掀桌子?”
“對。”蘇九收斂了笑容,眼神變得深邃,“當牌桌上的規則對你不利,最好的辦法不是去研究規則,而是把桌子掀了,自己定一套新的規矩。”
他頓了頓,聲音里多了一絲冷冽。
“他們引煞,我就用煞。他們布陣,我就破陣。他們想用這個城市當煉爐,我就把他們當柴燒。這,就是我的規矩。”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秦越的心口。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是敬畏天地,順應自然,利用規則。而眼前這個人,他的道,是駕馭天地,扭轉自然,創造規則!
這是魔道!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秦越就看到蘇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覺得我這是魔道?”蘇九問。
秦越咬著嘴唇,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