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他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
“校尉大人,我們……”李二牛湊上前來,看著遠方的景象,雙目赤紅,聲音沙啞。
李萬年沒有回答。
只是,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
“傳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全軍轉向,目標,云州城!”
“我們走!”
他知道,自己這五百陷陣營精銳去攻擊蕭關一點作用都沒有。
他必須趕-->>在蠻族大軍徹底鋪開之前,趕到云州城。
云州城,是北境腹地通往京畿地區的最后一道屏障。
一旦云州城再失守,蠻族鐵騎便可直逼京城。
到那時,整個大晏,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夜幕降臨,一隊黑甲騎兵,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劃破沉沉的夜色,向著南方,疾馳而去。
“趙無括!”
李萬年在心中,將這個名字,咀嚼了一遍又一遍。
“我必殺你!”
這句充滿殺意的話,不是疑問,而是一個冰冷的宣判。
……
蕭關的防線被撕開后,整個北境腹地,瞬間淪為人間煉獄。
草原十八部的十幾萬大軍,如同出籠的餓狼。
他們沒有將目光放在那些戒備森嚴的堅固城池上。
而是將他們貪婪的目光,投向了那些毫無防備的村莊、集鎮和富庶但防御空虛的縣城。
烽火遍地,狼煙四起。
一座座村莊被烈火吞噬,曾經的歡聲笑語,變成了凄厲的慘叫和絕望的哭嚎。
無數百姓在睡夢中被驚醒,迎接他們的是蠻族士兵手中閃亮的彎刀。
男人被當作牲畜一樣屠殺,孩童的哭聲被戰馬的鐵蹄無情地踩碎。
房屋被焚燒,辛勤耕作一年的糧食被搶掠一空。
年輕的婦女被粗暴地拖上馬背,她們的掙扎和哭喊,只換來蠻族士兵更加放肆的狂笑。
僅僅幾天時間,從蕭關到云州城之間的廣闊土地,便化作了一片焦土。
李萬年率領五百陷陣營精銳,一路南下。
他們所看到的,盡是這般慘絕人寰的景象。
在距離一個名為“安平鎮”的地方還有十里時,他們便被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嗆得喘不過氣。
越是靠近,空氣中那種混雜著血腥和尸體燒焦的味道就越是濃郁。
當他們抵達鎮口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往日里熱鬧繁華的鎮子,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街道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和仍在冒著黑煙的房屋。
被燒得焦黑的尸體隨處可見,姿勢扭曲,死狀凄慘。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被一桿長槍釘死在自家的門板上,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一個年輕的母親,懷里緊緊抱著她早已沒了氣息的嬰兒,母子二人的胸口,都被同一柄彎刀貫穿。
“畜生!”
趙鐵柱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眶瞬間紅了。
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
陷陣營的士兵們,一個個都攥緊了手中的武器,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們都已見慣了生死,可眼前這般針對平民的無差別屠殺,依舊讓他們心中的殺意沸騰到了。
“校尉大人……”李二牛的聲音沙啞,他看向李萬年,等待著命令。
李萬年沒有說話,他只是翻身下馬,緩步走進這座死寂的鎮子。
他看到了,鎮子中央的井里,被塞滿了尸體,大多是婦女和兒童。
他看到了,一間大戶人家的院子里,幾十個男人被砍下頭顱,堆成了一座小小的京觀。
仿佛是在拙劣地模仿他在清平關外的所作所為。
李萬年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虐情緒,在他的心中瘋狂滋生。
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但他此刻感受到的憤怒,卻比任何人都來得更加真切,更加狂暴。
“噗通。”
他單膝跪地,對著這滿目瘡痍的廢墟,對著這些無辜慘死的同胞,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他身后的五百陷陣營士兵,也齊刷刷地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沒有語,只有一片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一顆名為“復仇”的種子,已經在他們心中生根發芽。
就在此時,一陣微弱的哭聲,從不遠處一堆燒塌的房梁下傳來。
“有活人!”趙春生耳朵一動,立刻驚喜地喊道。
眾人連忙沖過去,合力掀開沉重的房梁,發現下面是一個狹小的地窖。
地窖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抱著一個更小的女孩,渾身發抖,滿臉淚痕。
看到突然出現的李萬年等人,小男孩嚇得尖叫一聲,將妹妹死死護在身后,眼神里充滿了驚恐。
李萬年緩緩蹲下身,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
“別怕,我們是大晏的兵,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干餅子,遞了過去。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他看著李萬年那張宴人面龐下的悲憤,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同樣是宴人面孔,面帶悲憤的士兵們。
眼中的恐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傷。
“哇——”
他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爹……娘……他們都被壞人殺了……嗚嗚嗚……”
小男孩的哭聲,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每一個士兵的心上。
李萬年沉默地將兩個孩子抱出地窖,用自己的披風將他們裹住。
“安平鎮,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所有的陷陣營士兵,聲音冰冷而決絕。
“從現在開始,我們的任務,不止是趕到云州城。”
“更是復仇!”
“我命令,沿途所遇蠻族,無論多寡,無論老幼,一個不留!”
“殺!”
“殺!”
“殺!!”
五百陷陷陣營士兵齊聲怒吼,殺意沖天。
離開安平鎮后,他們開始主動出擊。
李萬年將狩獵追蹤和鷹眼能力發揮到了極致,如同一個最高效的獵手,精準地捕捉著每一支在附近劫掠的蠻族小隊。
一支十幾人的蠻族騎兵,正在一個村莊里追逐著尖叫的婦女,他們狂笑著,享受著這場血腥的游戲。
下一秒,一支黑色的箭矢,如同來自地獄的請柬,精準地射穿了為首那名騎兵的咽喉。
緊接著,五百名身穿重甲的陷陣營士兵,如鬼魅般從村莊外殺入。
他們沉默不語,手中的砍刀和長槍,化作了最高效的殺戮機器。
沒有俘虜。
只有最直接、最殘忍的屠殺。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十幾名蠻族騎兵便全部變成了冰冷的尸體。
李萬年下令將他們的左耳全部砍下,用繩子串起來,掛在馬鞍上。
“繼續!下一個!”
他們像一群復仇的幽靈,游蕩在這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上。
他們解救被圍困的百姓,將他們護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們從蠻族的屠刀下,救下一個又一個村莊。
他們的名聲,開始在逃難的百姓中流傳開來。
一支戴著黑色面甲,從不語,只知殺戮的神秘軍隊。
他們所過之處,蠻族授首,百姓獲救。
人們不知道他們是誰,只知道他們是這片絕望土地上,唯一的光。
而對于蠻族來說,“黑甲軍”則成為了一個恐怖的噩夢。
越來越多的小股部隊神秘失蹤,偶爾有僥幸逃脫的,帶回來的也只是一些模糊描述。
只知道他們行動迅速,戰力恐怖,出手狠辣,從不留活口。
阿里不哥很快便收到了這些情報。
他看著地圖上那些被標注出來的失蹤地點,眉頭微皺。
“黑甲軍?”
“有點意思。”阿里不哥的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不過,這么一支力量,微弱得猶如螳臂當車。根本沒有太多意義。
等到大軍到達云州,攻破云州城,就連那大宴的京城,都要暴露在他的鐵蹄之下。
……
又經過兩日一夜的急行軍,期間剿滅了七八股蠻族小隊,解救了上千名百姓后,李萬年終于率領陷陣營,抵達了云州城下。
遠遠望去,云州城城墻高大,看起來頗為雄偉。
但城墻之上,卻是肉眼可見的混亂。
守軍們裝備不整,神情惶恐,毫無軍容可。
更是城門緊閉,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而在城門之外,已經聚集了數以萬計的難民。
他們拖家帶口,衣衫襤褸,絕望地拍打著城門,哭喊著,哀求著,希望能進城避難。
城上的守軍,卻對此無動于衷,甚至有人不耐煩地往下丟石頭,驅趕著這些可憐的百姓。
“開門!開門讓我們進去!”
“求求你們了,將軍!蠻子就快追上來了!”
“我們都是大晏的子民啊!”
李萬年看著眼前這一幕,眉頭緊鎖。
他拍馬上前,運氣于喉間,聲音如洪鐘般響起。
“清平關北營校尉李萬年,奉大將軍之令,前來協防云州!速開城門!”
他的聲音,蓋過了所有的哭喊和嘈雜,清晰地傳入城中。
城墻上,一陣騷動。
很快,一個身穿文官官府,身材臃腫,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的胖官員,在幾名將領的簇擁下,出現在城頭。
他探著腦袋往下看。
當他看到李萬年身后那五百名盔明甲亮、殺氣騰騰的陷陣營士兵。
以及馬鞍上掛著的那一串串血淋淋的蠻族耳朵時,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
“李校尉?你就是那個陣斬圖利率的李萬年李校尉?”胖官員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
“正是本將!”李萬年沉聲應道。
“快!快開城門!”胖官員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對身旁的將領下令,“快請李校尉和將士們進城!”
城門緩緩開啟。
李萬年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還會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對方竟如此干脆。
他率領陷陣營,穿過絕望的難民人群,緩緩駛入城中。
剛一進城,那名胖官員便一路小跑著迎了上來。
不等李萬年下馬,他竟一把抓住了李萬年的手,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是看到救星般的表情。
“李校尉!你可算來了!”
“本官乃云州太守,劉敬之!從今天起,這云州城的城防,就全權拜托給您了!”
李萬年徹底懵了。
這是什么情況?
云州城雖然只是郡,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州,可任職的好歹是一個堂堂太守啊。
一個太守,竟然要把一郡的軍政大權,就這么輕飄飄地交給自己一個校尉?
他看著劉敬之那張寫滿了真誠和急切的臉,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劉大人,您這是……”
劉敬之看出了他的疑惑,重重嘆了口氣。
指著周圍那些神情畏縮的云州守軍,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失望。
“李校尉,你看看他們。”
“這就是我云州的兵!一群只會欺壓百姓、吃空餉的廢物!”
“本官雖然不通軍事,但也知道,指望這群廢物,云州城必破無疑!云州城一破,下官萬死難辭其咎!”
劉敬之說著,又將目光投向李萬年,眼中充滿了希冀。
“但李校尉您不一樣!”
“本官聽說過您在清平關的事跡!您是真正能打仗,敢打仗的將軍!”
“所以,本官懇請您,接管云州防務!城中所有兵馬、錢糧,皆由您調配!本官絕無二話!”
“只要能守住云州城,保住這滿城百姓的性命,本官……本官給您磕頭都行!”
說著,這胖乎乎的太守大人,竟真的要彎下膝蓋。
李萬年連忙翻身下馬,一把扶住他。
他看著劉敬之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托付,心中百感交集。
他沒想到,在這糜爛的大晏官場,竟還有這樣一位心系百姓、有擔當的文官。
“劉大人,不必如此。”
李萬年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道。
“守土保民,本就是我輩軍人的天職。”
“這云州城,我李萬年,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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