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彌漫著淡淡的醋和吳茱萸的辛澀氣味。
時間一點點過去,榻上的老翰林起初依舊呻吟不斷,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緊蹙的眉頭似乎松開了一些。
“老爺老爺您感覺如何?”老管家緊張地俯身問道。
老翰林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驚喜:“痛痛似乎輕了些頭沒那么脹了”
滿屋子的人,包括墨玄,都微微動容。
老管家更是喜極而泣,連聲向墨玄道謝。
墨玄卻將目光轉向一直安靜站在角落的沈生瀾,淡淡道:“是她想的法子。”
老管家這才注意到這個穿著粗布衣裙、低眉順眼的“藥童”,雖驚訝于其年輕和性別,仍是鄭重其事地朝沈生瀾行了一禮:“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援手之恩!”
沈生瀾側身避開,聲音平靜:“分內之事,老人家不必多禮。”
她又觀察了片刻,見老翰林情況穩定,便默默退了出去,回到后院繼續分揀她的藥材,仿佛剛才的一切未曾發生。
然而,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傍晚,燕俠翎又溜達了過來,手里拎著一包還冒著熱氣的糖炒栗子。他斜倚在院門邊,一邊剝著栗子殼,一邊狀似無意地對沈生瀾說:“行啊,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手?陳翰林家的老管家,出去可是把你和墨玄夸成了再世華佗。”
沈生瀾頭也沒抬,繼續著手里的活計:“誤打誤撞,偏方而已。”
“偏方治大病嘛。”燕俠翎把一顆剝好的金黃油亮的栗子丟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那位陳翰林,別看官不大,脾氣又臭又硬,但在清流里說話還挺有分量。你算是結了個善緣。”
沈生瀾動作頓了頓,沒接話。善緣不善緣的,她此刻并不十分在意,但這至少證明,她并非全然無用,并非只能依靠他人庇護。
“對了,”燕俠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語氣隨意,眼神卻帶著點探究,“那位爺讓我帶句話。”
沈生瀾終于抬起頭,看向他。
“他說,”燕俠翎學著他主子的語氣,壓低聲音,帶著點冷颼颼的味道,“‘安分些,活著,才有以后。’”
沈生瀾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南宮容璟這是在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也是在暗示什么嗎?
活著,才有以后。
她輕輕“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燕俠翎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心里嘖了一聲。這女人,心思深得像井。他丟下那句沒頭沒腦的話,又把那包沒吃完的糖炒栗子塞到她旁邊的凳子上,身形一晃,又不見了。
院子里重歸寂靜。
沈生瀾拿起一顆栗子,剝開,放入口中。香甜軟糯的口感在舌尖化開。
她慢慢咀嚼著,目光越過低矮的院墻,投向暮色漸合的遠方。
力量,人脈,資本。
她需要更多。
指尖無意識地在粗糙的凳面上劃過,那被強行靜音的系統,似乎在她腦海深處,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
她微微蹙眉,隨即又舒展開。
無論前路有什么,走下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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