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咱們站穩了腳跟,回頭再收拾穆展鵬和那個沒腦子的田銘還不是易如反掌?”
“整合了中原之力,我們就有足夠的本錢和陳策慢慢斗!他北疆再強,還能以一隅敵全國?耗也耗死他!到時候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有何懼之?!”
“對!有何懼之!”
“將軍不必憂心!”
“拿下京城,大事定矣!”
眾將七嘴八舌,群情激奮,語間充滿了對韓胥分析的認同和對眼下局勢的信心。
仿佛陳策的檄文和即將到來的黎民軍,不過是他們登頂路上最后一塊需要踢開的絆腳石。
帳篷內的氣氛被將領們的話語烘托得又熱烈了起來。
羅煜聽著麾下將領們你一我一語的鼓噪,那些充滿信心的話語像暖陽照到他身上,卻沒能照亮他心底那片深沉的陰影。
他緩緩坐回主位,身體陷入椅子中,發出“嘎吱”一聲輕響,仿佛是他緊繃神經的呻吟。
他沉默著。
他當然知道韓胥和將領們說的有道理,也知道這計劃本就是他反復權衡后拍板的險棋。
趁陳策西征,直搗黃龍,這本就是亂世梟雄搏命的手段。
時間窗口的確存在,京城空虛也是事實,整合中原對抗北疆更是理論上可行的路徑。
可…那是陳策啊!
這個名字本身就像一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短短數年間。
奪北疆,滅北狄。
定關東,取關西。
如今,諾大的雍仲佛國,在陳策手里竟然連一年都沒撐到,便被斷掉了國祚,何其夸張!?
他派去的季立誠,精心設計的離間計,自以為能攪動風云,結果呢?人死了,計破了,還給陳策送去了發檄文的把柄!
自己就像個池塘里蹦噠的青蛙,在真正的汪洋大海面前,一切掙扎都顯得蒼白可笑。
將領們描繪的藍圖很美好:據堅城,耗強敵,整合江南。
可陳策是那種會被城池擋住?被寒冬凍退的人嗎?他那支恐怖的一想到黎民軍,羅煜就感到一股寒氣從脊椎骨里冒出來。
師出無名?
陳策那份檄文寫得何等義正辭嚴?把他打成了國賊逆寇!
這大義名分對方占了先機,自己就算拿下京城,在天下人眼里也未必就能成為正統!
陳策完全可以用“討伐偽朝”的名義繼續打!
不安。
深入骨髓的不安。
可正如韓胥和麾下眾將所說,他現在還能怎么辦?
開弓沒有回頭箭!
大軍已經兵臨京畿,無數雙眼睛盯著他,敢撤,軍心立刻潰散,穆展鵬和田銘,甚至那個被他打殘的朝廷,都會像聞到血腥味的狼狗一樣撲上來將他撕碎!
他此刻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腳下只有一條路——
向前!
撞開京城的大門!
用最快的速度!搶在陳策的黎民軍抵達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飯!哪怕這飯里摻著劇毒的砒霜,他也得硬著頭皮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