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被捕的第二天，京城的空氣中都透著股肅殺之氣，教人活潑不得。

往日里門庭若市的嚴府，如今只剩下錦衣衛貼上的封條，在晨風中蕭瑟作響。

朝堂之上，清流一派的官員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發動了蓄謀已久的總攻。

御史官們手持奏本，列隊而出，聲色俱厲地彈劾著嚴黨成員。

“臣，都察院御史張漣，彈劾工部員外郎何賓，貪墨河工銀兩，致使河堤年久失修，請陛下圣裁！”

“臣，吏科給事中李茂，彈劾通政使趙棋，勾結豪強，侵占皇莊。”

一本本奏折遞了上去，上面羅列的罪名觸目驚心。

彈劾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幾乎要將太和殿的屋頂掀翻。

名單上的人，從內閣到六部，從京官到地方，密密麻麻，皆是嚴黨骨干。

嚴世蕃，羅龍文，鄢懋卿這幾個核心人物，自然是火力最集中的目標。

其中絕大部分確有其事，但也不乏一些被誤傷的官員，甚至有人渾水摸魚，趁亂攻擊政敵，又或者報私仇。

被彈劾的何賓直接出列辯解：“我什么時候成嚴黨了？嚴嵩歷年大壽我都沒去過，反觀張漣，給嚴嵩寫的祝壽詞我都還記得，要不要我給諸位大人背上一背？”

“我那是忍辱負重，臥底于虎穴，暗中收羅嚴黨罪證。你表面上沒有給嚴嵩祝壽，暗中卻送出了重禮。”

龍椅之上，嘉靖皇帝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失態的官員，心中冷笑。

偶爾翻動一下案前堆積如山的奏本，他的眼神掃過那些熟悉的名字，心中毫無波瀾。

這些人，曾經是他最順手的刀，為他斂財，為他辦事，也為他背負罵名。

如今刀鈍了，甚至有反噬主人的跡象，自然就到了該丟棄的時候。

他逐一審閱著清流們要求嚴懲的名單，目光在上面緩緩移動。

忽然，他停了下來，眉頭微微一挑。

名單上，沒有楊旗。

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楊旗作為鄢懋卿的女婿，又一手操辦了股市，為嚴黨輸送了大量錢財，按理說，已然是嚴黨的核心骨干。

清流們怎么會放過他？

雖然這附和嘉靖的心意，但清流們的反常，還是讓嘉靖好奇。

退朝之后他回到萬壽宮，召來了李芳。

“今天彈劾的名單，你看過了？你說，為什么徐階他們要刻意放過楊旗？”嘉靖一邊用銀簽撥弄著香爐里的灰，一邊隨口問道。

李芳連忙答道：“奴婢聽說，是徐閣老和張居正他們，特意將楊大人的名字給摘了出去。一來是他們還要仰仗楊旗出錢給陛下修宮殿，二來是想拉攏楊大人。畢竟，楊旗的才干有目共睹。”

“拉攏？”嘉靖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玩味：“剛倒下一個嚴黨，又要出一個徐黨了嗎？”

這也是他以前懶的倒嚴的原因，就這么個破朝堂，永遠都斷不了黨爭。

打倒一派，自然會有另一派冒頭，沒什么鳥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