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被一道圣旨召喚北上，高瀚文、海瑞、王用汲等人陸續來到了杭州。

巡撫衙門，新任浙江巡撫的鄭必昌召集了浙江的一眾官員，商議改稻為桑的推行。

原本，以海瑞和王用汲的品級沒有資格參加，不過改稻為桑的主要地方是淳安和建德，所以他們兩個也被準許旁聽。

會議上，高瀚文意氣風發，將他在朝堂上說的那一套，又詳細地闡述了一遍。

他主張，立刻動用官府的儲備糧，并從外地高價購糧，用來購買災民手中的稻田，改種桑樹。

“如此一來，百姓有糧吃，朝廷有田種桑樹，兩全其美。”高瀚文最后總結道，臉上帶著一絲讀書人特有的理想主義光芒。

鄭必昌和何茂才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屑的冷笑。

兩全其美？

真是天真。

“請問高大人，你說要用三十石糧食換一畝田，五十萬畝便要一千五百萬石糧食，這些糧食從哪來，官倉里可沒有這么多糧食，更沒有銀子去買這么多的糧食。“

何茂才也跟著幫腔：“如果真的要用三十石糧食換一畝田，那么有兩兄弟的家庭便只需賣一半的稻田便可度過災難，這樣如何能湊齊五十萬畝桑田。”

兩人一唱一和，句句都問在要害上，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不想高價買田。

高瀚文被問得啞口無，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

他這才意識到，紙上談兵和實際操作，完全是兩碼事。

他只想著“兩難自解”，卻沒有考慮到執行過程中的種種困難，更沒想到，偌大的浙江衙門，竟然連一千萬石糧食都拿不出來。

“那就讓那些商人出錢買田，但價格不得低于三十石一畝。”

下面的海瑞發話了，他可是混基層的官吏，知道民間的真實情況。

官府手里沒錢沒糧，但那些大商人，地主士紳有的是錢糧。

海瑞很確定，鄭必昌等人一開始就打算讓商人去買田，只不過，這個買一定是低價買。

而這，也是海瑞看不慣，不允許的事。

“海知縣這話說的未免太過想當然了吧，那些商人憑什么聽我們的。他們大可以等到百姓餓到受不了壓價，為什么要現在去買高價田呢？”

鄭必昌質問道。

當然，他這話純屬扯淡。

在官本位的大明，商人在官員面前是沒什么地位的。只要官府真心執行，大可以逼著商人去高價買田。

事實上，若是真的能用三十石糧食買到一畝田，那些商人是愿意的，從長遠來說依舊有的賺。

現在的問題是，鄭必昌何茂才他們不愿意其他商人去高價買田，他們要壓價買田，從中賺一筆。

“那難道就只能任由商人低價買田，如此一來，百姓即便是度過了今年這個災年，以后又該如何生存？”

高瀚文問。

當然是餓死，或者淪為奴隸佃農唄。

鄭必昌等人閉上了嘴，沒有去回答這個大伙都心知肚明的問題。

“以十石糧食買一畝田，這樣的政策，恕下官無法執行。”

海瑞的話擲地有聲，讓鄭必昌和何茂才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他們沒想到，這個從窮鄉僻壤調來的七品小官，竟然這般不懂規矩。

何茂才直接訓斥道：“放肆，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高知府你說句話，改稻為桑要不要執行。”

“若是只用十石糧食換一畝地，這政策不執行也罷。”

讓何茂才沒想到的是，高瀚文竟然也這么軸。

一場會議，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