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著鵝毛大雪,將整個吉林城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徐舟縮在馬車里,掀開簾子的一角,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雪景,心里五味雜陳。
他本是吉林造船廠的老工匠,前些年廠子黃了,朝廷的銀子斷了,他便帶著一家老小南下,在山東尋了個活計。
日子過得不算好,但也餓不死。
前些日子,一個自稱是新任督造楊大人派來的人找到了他,開出了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價錢。
年薪三百兩,外加一百兩的安家費,還分一套暖和的磚瓦房。
三百兩。
他在山東累死累活一年,也就能掙個三十兩。
這十倍的價錢,讓他毫不猶豫地收拾了行囊,帶著徒弟們,一路北上,重回故地。
說實話,他心里是沒底的。
吉林那地方,窮得叮當響,鳥不拉屎。
那位楊大人,怕不是個京城里來的愣頭青,被人給忽悠了,以為這地方能造出什么大海船。
等他把朝廷的銀子燒光了,拍拍屁股走人,倒霉的還是他們這些拖家帶口的工匠。
馬車緩緩駛入吉林城,車輪壓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師傅,到了。”
徒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徐舟嗯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衣冠,下了馬車。
當他雙腳踏上吉林的土地,抬眼看向四周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還是他記憶中那個冷冷清清,一條街上看不到幾個人的破敗小城嗎?
眼前的街道寬闊平整,積雪被清掃得干干凈凈,堆在路兩旁。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穿著各式各樣服裝的人群摩肩接踵,有漢人,有女真人,甚至還有幾個高鼻深目的外族人。
街邊,一排排嶄新的店鋪鱗次櫛比。
酒樓、茶館、雜貨鋪、布莊、皮貨店,應有盡有。
伙計們的吆喝聲,客人們的討價還價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煙火氣。
空氣中飄蕩著食物的香氣,那是剛出爐的烤餅和熱氣騰騰的肉湯味。
徐舟甚至看到了一個戲班子,正在臨時搭建的臺子上敲鑼打鼓,引來不少人圍觀。
他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這才過去多久?一年?兩年?
這里怎么會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徐師傅,這邊請,大人已經在等您了。”
一個穿著干練短衫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恭敬地對他說道。
徐舟回過神來,跟著那人穿過喧鬧的人群,一路向東。
越往東走,人煙越是稠密,也越是……規整。
一排排整齊劃一的青磚瓦房拔地而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生活區。
家家戶戶的煙囪里都冒著青煙,顯然屋里都燒著火炕,溫暖如春。
不少孩子在巷子里追逐打鬧,臉上洋溢著健康的紅暈。
這哪里是邊陲衛所,分明就是江南富庶之地才有的景象。
“這些……都是楊大人建的?”
徐舟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