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賀樂懂事說,只是聲音不知怎么帶了哭腔,“那爸爸你快點忙完你的事。”
又說了兩句,賀樂結束了視頻,孤零零坐在那兒,忽然抹起眼淚來。
“樂,你這是怎么了?”鄧鐵小心翼翼開口,“你別哭啊,指揮官他真有事要忙,過兩天就回來。”
賀樂難過的根本不是這個——“爸爸不開心。爸爸很不開心。”
這——鄧鐵鼻子一酸,向指導出了事,鄧鐵自然可以想象指揮官的心情,只是他沒想到,樂有這么敏銳。向恒的事,沒人跟他一個小孩子說。
“指揮官挺好的,他就是太忙了、累的,你看他不是還跟你笑呢嗎?”鄧鐵忍著難過,故作輕松哄小孩兒。
“不是。”賀樂抽抽鼻子,眼睛更紅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覺得不對,爸爸臉在笑,心里在哭呢。“我想爸爸……”
*
說是要過兩天,但只隔了一天,賀琛就回了趟漢霄星。
因為他不放心賀樂,更因為,向恒要入殮。
遵照向恒的遺愿,他被葬在漢霄星那個墓園里、韓津的墓地旁邊。
將骨灰和一些從漢河基地找來的舊物葬下,舉辦過簡單的儀式,賀琛驅散了所有人,獨自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有風穿過,碑林幽幽咽咽,像有話要對他私語,但認真去聽,又空空寂寂,什么都沒有。
終端亮起,陸長青發來消息:基地的飛船到了,樂和默在等你回去吃飯。
賀琛看過消息,又站了幾息,終于還是轉身走出墓園,一直走到出入口處,才發現陸長青就等在這里。
“我已經冷靜了,不會輕易暴動,師兄不用時刻盯著我。”賀琛停下腳步說了一聲,繼續朝前走。
“知道了。”陸長青答,看他一眼,跟上他腳步。“你多久沒休息了?走路在打晃。”
短短兩天,賀琛瘦了一圈,穿上這身黑衣,更顯蒼白。
“我沒事。”賀琛答。他只是不困,他困了自然會睡,餓了也自然會吃。
說到吃,賀琛看向陸長青:“樂'肚子疼',是師兄教他說的嗎?”
“沒有。”陸長青答,“怎么這么問?”
“我知道師兄是擔心我,才讓樂來吸引、轉移我的注意力,但是——”賀琛停頓了下,“我不喜歡被操縱被欺騙。”
被操縱、被欺騙?
陸長青停下腳步:“樂肚子疼是真的,我沒有教過他。不過——”
陸長青眉心蹙緊:“我想你真正要說的不是這個。”
“你心里是不是有別的事?發生了什么,你覺得我在欺騙和操縱你?”
賀琛沉默了一會兒。
“賀家跟二皇子有勾結的事,師兄早就知道,對嗎?”
昨天他問陸長青賀家跟二皇子勾結有沒有確鑿證據,聽見陸長青毫不遲疑說“有”。那一刻,賀琛就感覺有哪里不對,仿佛自己忽略了什么東西,等聽到陸長青說起具體證據與線索時,賀琛終于想清楚是哪里不對:
他一直都知道。
“師兄一直都知道賀家與二皇子勾結,恐怕手上也早就有證據,所以輕易就可以'繼續'拋出一些線索來刺激皇帝。”
“既然是'繼續',之前的刺激自然也是由師兄主導,師兄曾告訴我,皇帝從賀妃那里得知賀家跟二皇子有勾結,但賀妃又是從何得知?師兄沒多說,我也沒多想。”
賀琛說到這里,勾起唇角笑了下,笑意卻一點兒也沒進眼底。“我腦子還是不夠,應該多想一步的,畢竟,星都還有誰比得過師兄情報發達。”
陸長青忽略他帶刺的語氣,冷靜答:“這件事確實跟我有關系,我沒特意說,不是想欺騙你,是認為這并非重點。”
“什么是'重點'?”賀琛問。
陸長青剛準備開口,賀琛又往下說:“什么是'重點',都由你決定,對嗎?”
他眉眼很冷,浸著夜色,幾乎冷透了:“你早就知道皇帝忌諱賀家和二皇子勾結,也早就握有證據,卻看著我、看著我跟向哥跌跌撞撞,告訴我賀家勢大,要報仇不是一時之功!”
陸長青緊緊蹙了下眉。
枉他自忖聰明,卻直到這一刻,才知道賀琛是因為什么發作。
>>“我從來沒有存心欺騙你,也認真要幫你們報仇。”冷靜幾秒,陸長青沉聲開口,“我的確知道賀家和二皇子勾結,但和二皇子私底下有來往的武士世家不止一個賀家,法不責眾,如果不在合適的時機提出來,這件事最多重創二皇子,賀家卻不見得傷筋動骨。”
“什么是合適的時機?”賀琛冷聲問。
“那些家族因為血晶的事內訌,皇帝不懼他們聯合、而想抓住一家立威時。”
“你確定?”賀琛冷笑,“'合適的時機',不是你順利掌控漢河、掌控礦脈之后?”
“我掌控漢河?”陸長青抬眸,直視著他的眼睛,“漢河那一個兵是我的?哪一道防線歸我?”
“是不歸你,兵是我的,防線也是我的,所以你——”賀琛氣沖沖說到這里,忽然頓住。
“所以我什么?”
“所以你要掌控我。”賀琛說著,扭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