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加上賀思遠那個笑,叫賀妃猛然想到一種荒誕至極的可能:
會不會,那個男人正是后來被流放的逆犯,而賀思遠,才是那男人的孩子!
因為太荒誕,賀妃自己其實沒敢太當真——過去太久,她幾乎忘了那男人長什么樣了,不確定賀思遠跟他是真的像,還是只是自己的錯覺。
但那天她臨時起意試探賀雅韻,賀雅韻的反應卻叫她心中一跳。
是啊,有什么荒誕的,賀雅韻就是那種傲慢到唯我獨尊的人格,她喜歡的,就要捧到天上,她討厭的,就要踩在腳下,她有什么事做不出來?
也就是那時候起,賀妃心里另有了謀算,對楚云棋拉攏賀琛的“叛逆”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賀家既然背著她準備騎墻頭……她眼睛掃過相貌敦厚的二皇子楚云瀾和自家大哥賀宏義,染了蔻丹的指甲刺了下掌心。
正是這時,她察覺什么,一抬頭,撞上陸長青的視線。
仿佛只是湊巧,陸長青友好朝她點點頭,視線滑向一旁的賀樂,似在隔空跟那孩子交流著什么。
他是真的在意這小孩兒。
賀妃低頭,溫和又細心地給賀樂夾了一筷子菜。
這時,皇帝也問完了賀琛關于漢河的防務和天狼族的問題,對話進入了正題:“演武你拿了第一,想要什么獎勵,盡管提。”
“表哥!”楚云棋一聽這話比賀琛還興奮,站在一邊小聲提醒,還晃了晃手心里的“小抄”。
以致殿內好幾個家主,都眼神莫測,朝那張紙片看過來。
然而這時皇帝開口:“如果是駐防點的事,就不要說了,漢河基地很關鍵,是門戶要沖,你熟悉環境,守得不錯,就再守一輪。”
“父皇!”
“是。”
楚云棋跟賀琛同時開口,一個急躁、一個淡定。
賀宏義等人,卻悄悄松了口氣。
維持原狀好,維持原狀便不必為這事操心,血晶分配才是大事。
“你愿意?”見賀琛這么懂事,不必他多費口舌,皇帝有幾分意外。
“愿意,臣才給樂裝修好的房子,還沒住幾天,換了舍不得。”賀琛說著,看向楚云棋,“三殿下還答應贊助一筆,幫樂裝個小游樂場。”
游樂場算了屁!你敢不敢把目標放遠大點!
楚云棋好不著急。
“倒難為你年紀輕輕,就有這種慈父心腸。”皇帝瞇眼看看他,忽然看了眼陸長青,“陸院長曾與朕閑話,說你急匆匆剿滅星盜,說不定是因為樂。是他們醫科院通知了你可以接樂回去,你這才突擊打掃家門。”
“這話朕原本不信,現在倒覺得陸院長不見得是亂猜。”
“賀琛,你說,你是為這個才忽然剿滅火狐、晟龍嗎?”皇帝似漫不經心問著賀琛,眼睛卻看向賀宏義,瞧見他那一瞬間的肉痛,唇角輕蔑一勾。
“稟陛下,不是。”賀琛垂著頭,余光看向陸長青的方向,義正辭開口,“星盜是我帝國大患,剿滅他們是臣職責所在,臣一直盡心竭力,只是能力不足,直到不久前才把握到時機,終于——”
“行了,”皇帝不耐煩地打斷他的長篇大論,“不用緊張,陸院長不是告你的黑狀,是跟朕夸你真性情。”
說起來——皇帝又掃了一眼注視著賀琛的陸長青,心頭一動。
從前他就察覺萬事不掛心的陸長青格外關注賀琛,只以為是賀樂的原因,如今看了賀琛的長相,倒忽然明白了一二。
堂堂陸長青,原來也有凡人一面。
心頭哂笑一聲,皇帝又正色:他年輕時精神域留下隱患,要想長命百歲,離不了陸長青。
雖膈應賀琛身份,但借他給陸長青一個面子倒也無妨。
“難得有陸院長為你背書,說說吧,你要什么?除了駐防點,朕都答應。”他看向賀琛。
賀琛頓了頓。
他要——
他蜷起冰涼的合金指節,心中瞬間產生不管不顧、就此呈上證據、拉某些人入地獄的沖動。
心跳加快,胸腔擴張,因為這瞬間產生的強烈沖動,賀琛呼吸粗重,精神域也隱隱震蕩起來。
就在這時,他感到一股莫名的精神力牽引。
微微抬頭,賀琛撞上陸長青的視線。
平靜、鎮定。
一道凝聚成絲的精-->>神力伴著這視線刺向賀琛,像一道細小的冰凌,融進賀琛的眉心。
那股讓他感到灼燒的沖動消退下去,賀琛恢復了大半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