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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宮變

                第一百二十章

                另一邊,江恕與常念坐馬車回到京城,天已漸暮,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關城門了,進出的百姓絡繹不絕,兩排守將腰間佩劍立在兩側,倒是沒有嚴加查看什么。

                她們的馬車順利進了城,行至城關前的鋪子,江恕便吩咐十騫停了馬車,下去買了一屜小籠包。

                誰知就這短短一瞬的功夫,東安街忽有兩個男子騎快馬趕來,對城門處的守將說了什么,而后只見城門關卡降了下來,官兵列成兩隊,再進城的百姓皆需出示證件、查看過五官面龐,得了官兵首肯方能入內。

                江恕付了銀錢,不動聲色上了馬車,吩咐十騫駕馬離去。

                常念透過車窗遠遠地看了一眼,慶幸她們快了一步,又不由得憂心忡忡:這境況,多半是情況不妙了。

                江恕握住她肩膀,輕輕將人扳轉回來,“先吃兩個包子墊墊。”

                常念搖搖頭,剛想說沒胃口,便見江恕撕了一小塊包子遞到她嘴邊,她抿抿唇,還是小心張口咬了咬。

                剛出鍋的熱乎包子,香菇豬肉餡的,很香。

                這一路趕時候,她們原本備了好些糕點,不過都是涼的,雖則夏季不講究這些,可此時在前行的馬車里吃到熱乎乎的包子,心里頭還是涌上來一股難的溫馨暖意。

                暖的不是包子,而是總這樣細致的江恕。

                “你也吃。”第二口的時候,常念就推回去給江恕。江恕沒說什么,幾個包子她們一起分著吃完了。

                常念憂道:“眼下我們恐怕不能回侯府了。城關開始設防,定是端王一黨有所行動,想必侯府也早布下了端王的人時刻盯著,就等著我們回去,來一出甕中捉鱉。”

                江恕望了眼外頭黑沉沉的夜色,心中了然:“先回虞國公府如何?”

                他必須要保證常念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皇宮危難之時,才能放心帶兵去馳援。

                常念想了想,點頭道:“眼下也沒有別的去處了……這還是頭一次,回到生長了十幾年的地方,卻覺無家可歸。”

                越說,便越失落。

                江恕揉揉她臉頰,將人抱到懷里來,溫聲哄道:“很快就過去了,天下之大,無處不可為家。”

                常念“嗯”了聲,沉默下來。

                十騫很快駕馬來到虞國公府,馬車停在后門,春笙先下去敲了敲門。

                虞國公府的小廝認得春笙,見狀便明白過來,急忙派人去通傳虞老國公,一面引一行人入內。小廝左右看看街巷上無人注意,才關上門。

                虞老國公今年八十高壽了,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女兒便是虞貴妃,老頭子對兩個外孫也疼愛得緊,忽然聽聞外孫女和孫女婿從西北回來了,拄著拐杖的手都有些發顫,由兩個小廝扶過來,人老了,眼神不好,實在急切,遠遠地便問道:“是阿念回來了?可當真是阿念回來了?”

                常念快步走上前來扶住他,哽咽道:“外祖父,是阿念回來了。”

                “好,平安回來了好啊!”虞老國公拍拍常念的手,再看一眼江恕,道:“你母親昨夜才派人送信回來,叫你舅舅在宮外多留意著,就怕你們回來了被那頭盯上,我料想侯爺深謀遠慮,也不能出事。”

                常念不由得問:“眼下舅舅呢?”

                虞老國公道:“晌午那時,陛下忽然召幾位大臣入宮,我瞧著進宮的都是端王一系,情況不對,又聯絡不上你母親,怕是宮里有變故,叫你舅舅出去打聽了。”

                這時外頭疾步走進來一個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還未進門便急道:“父親,大事不好了!”

                此人正是虞高志,常念的親舅舅。

                他走進來,才看見外甥女和外甥女婿,頓時又是松了一口氣。

                有寧遠侯在,猶如手握天兵強將。

                常念的心思卻因這一聲“大事不好”高高提了起來,忙問:“舅舅,宮里怎樣了?”

                虞高志直搖頭:“四處宮門緊閉,從晌午到現在無一人出來,也無一人能進去,連蒼蠅都飛不進去一只,若我所料不錯,這皇城只怕被太后和端王控制了!”

                常念臉色一變,腳下便虛浮了,幸而身后一雙有力的大掌扶著,她緩緩抬眸,江恕站在身側,高大的身形如山岳穩重。

                江恕一手攬著她腰肢,思忖片刻,問虞家舅舅:“可能確定豫王在宮內?”

                他們棄船走陸路那時便給豫王送了信,可豫王能不能親自收到卻尚未可知,倘若按著最壞的情況,豫王沒有收到消息,誤以為他們遇險而急忙出宮搜救――

                虞高志道:“該是在的,我回來時丞相大人已攜眾臣在宮門外高呼救主,可豫王手下的兵力遠遠不敵徐家將軍府,御林軍難辨好壞,這么抗衡下去只怕寡不敵眾,要不了一夜,陛下和貴妃也危了!”

                虞老國公氣得咳嗽起來:“叫上護院家丁,都給我拿家伙去!”

                幾人連忙扶住虞老國公,虞舅舅看向江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侯爺,此刻能扭轉乾坤的,恐怕只有你了。”

                要知曉,那一群文臣在宮外喊破喉嚨也是無濟于事的,這時候要兵馬,要將帥沖進去。

                可虞舅舅說完這話,心中卻是陣陣發涼,老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西北邊塞才歷經險惡一戰,這節骨眼哪里還能調派出兵馬來?即便能調出,大軍也絕無可能在一日之內趕來京城,皇宮里,豫王可撐不過一日,寧遠侯只身一人,怎能白白去送死?

                端王就是看準了這個時機才動手的!

                這時候,江恕沉靜穩重的聲音將虞舅舅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舅舅放心,城外還有五萬精兵隨時聽候命令。”

                “五,五萬?”虞舅舅震驚看向他,不敢置信,“哪里來的五萬?”

                眼下能有一萬兵馬就有一線生機了,這,五萬簡直像個夢啊!

                “對,舅舅,城外確有五萬精兵!”常念也想起來了,早在年前江恕便秘密安排好了兵馬,以備不時之需。

                江恕道:“此事說來話長,當解燃眉之急為要緊,還望舅舅與外祖父照顧好阿念,切莫被人帶走當作人質要挾,如此我才能放心帶兵馳援。”

                虞老國公和虞舅舅聞,頓時有了期望,異口同聲道:“好好,有我這個外祖父(舅舅)在,哪

                個賊人都休想擼走阿念!”

                如此,江恕才能了無后顧之憂,他轉身揉了揉常念的臉頰,不放心地叮囑道:“今夜哪里也不要去,在這里等我消息,成不成?”

                常念重重點頭,送他出門,臨別之際,剛張了張口,便聽江恕道:“阿念放心,我必保證母妃和豫王平安無恙。”

                江恕知曉,夫人心中最看重至親的安危,她所有的擔憂顧忌,也是至親。

                可常念緊緊握著他的手,搖頭:“你也要平安回來,若你因母妃和哥哥出了什么差錯,我絕不茍活!”

                江恕微微一頓,冷硬的臉龐多了抹柔和,鄭重允諾她:“好。”

                酉時二刻,濃云翻滾,夜色越發濃重。

                江恕與十騫翻身上馬,身形很快淹沒在長街盡頭。

                常念和虞老國公回去后,坐立不安。大軍在城外,城關卻有防守,若無內應里應外合,光是進城便勢必要有一場惡戰。

                倏的,她想起曾在青蓮圖冊看過到一個人,出發前,祖母將青蓮令交給她了。

                常念轉身看向水云。

                此番回京,唯恐生變,水云也跟著回來了。

                二人的目光交匯,水云很快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去找龍守照?”

                “是,去找他,想法子給侯爺開城門,迎大軍入內。”常念雖不記得那人具體姓甚名誰,卻知曉他身擔守城要職,今時可以派上用場。說罷,她鄭重將青蓮令交到水云手上,“速去!”

                水云心中一凜,明白她晉升成為主人左膀右臂的時機來了,于是用力攥緊令牌,拱手道:“屬下誓死完成任務!”

                -

                此時,籠罩在一片暗色中的皇城沉寂而肅穆。

                安慶殿內外早不見了前呼后擁的宮婢太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腰間配劍把守在門口的侍衛,可他們頭上所帶抹額,是一個“端”字。

                端,隸屬端王,今夜行謀逆砍頭之舉,為來日光輝遠大前途。

                “皇帝,你也思量一下午了,還沒定下決心嗎?”

                “自古立嫡立長,卻唯獨不立庶,尋常大家氏族傳位都需得是嫡子。虞貴妃說的好聽,是貴妃娘娘,可放在宮外,不過是一得寵的妾室!妾室所生的庶子,有什么資格繼任江山大統?”

                皇帝被太后這一番話逼得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也從榻上跌下來,虞貴妃連忙扶住他,顫抖著手拿帕子擦拭血污,壓低聲音道:“陛下,這節骨眼咱們必須穩住陣腳,等豫王帶兵回來,方能有一線生機,您若先倒下了,便什么都完了!”

                皇帝劇烈咳嗽著,攥緊虞貴妃的手,喉嚨里彌漫著粘稠的血腥,叫他說不出話,便不斷點頭。

                這平平常常的一個下午,皇帝先是被自己的兒子和母后帶兵包圍了宮殿,又有外頭那一幫大逆不道的蠢臣來游說他立端王為嫡,到如今,太后等不住了,竟直接進殿來逼問他!

                他可是大晉的皇帝!怎能任人這般拿捏?

                徐太后卻嗤笑一聲,冷眼睨著跌坐地上的皇帝:“想當初,你也是哀家一手扶上來的,沒有哀家,哪來你的今日?如今老了,糊涂了,被這個女人迷了心竅了!還等豫王做什么呢?他早去宮外尋朝陽那個病秧子,你以為人還能活著回來救你嗎?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皇帝竟又噴出一口鮮血,明黃繡有龍紋的寢衣都被血染透了。

                端王見狀,于心不忍,他雖要奪這皇權地位,又何必將自己的親生父親逼到這個地步?可徐太后一把拽住他:“你今日既殺了豫王,又帶兵到此,便再沒有回頭路!”

                于是端王邁出去的腳,就此頓住,下一瞬,果斷收回來,咬牙道:“父皇,您只要立了這道旨,何需受此等罪?”

                皇帝怒瞪端王,嘴皮子哆嗦著,罵一聲:“逆子……逆子!朕今日即是死……也,也絕不會……”

                殊不知,徐太后早準備好了圣旨,皇帝不寫,便派人按住他!

                誰料此時,殿外慌張跑進來一個侍衛,跪地稟報:“豫王回來了!”

                “什么?”徐太后臉色大變,嚯然看向端王。

                端王頓時慌了神:“朝陽一出事他便出宮救人了!我親眼所見!怎,怎還能活著回來?不,消息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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