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深,合浦城南的「平價醫坊」卻是暖意融融,成了這座蕭瑟縣城里唯一一處充滿生機與希望的地方。
每日午時,那口熬煮著濃稠米粥的大鍋前,總會排起長長的隊伍。百姓們端著手中溫熱的粥碗,臉上雖然依舊帶著長年饑餓留下的菜se,但那雙麻木的眼眸深處,卻已然重新燃起了一絲名為「活路」的火光。醫坊之內,吳漣與吳普父nv帶領著十幾名義工,為絡繹不絕的病患細心診治,溫和的問詢與清苦的藥香交織,撫慰著一顆顆飽受病痛與絕望折磨的心。
林睿,這位在百姓口中早已被神化為「活菩薩」的年輕縣令,并沒有如同錢坤等人所預料的那般,在碰壁後便躲在縣衙內自怨自艾。他幾乎每日都會親自來到醫坊,時而幫著維持秩序,時而與前來領粥的百姓聊上幾句家常,詢問他們的收成與困難。他那溫和的笑容與沒有絲毫官架子的親切姿態,讓他與這些最底層的百姓之間,迅速地建立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牢固的信任連結。
而錢坤,則安逸地坐在他那座奢華的府邸之中,對城南發生的這一切,嗤之以鼻。
「收買人心?哼,婦人之仁!」他端著一只由林睿親手燒制、價值百金的琉璃盞,對著身旁的幾名心腹豪紳,不屑地冷笑道,「他林子明有多少私財,夠他這麼燒的?等到他坐吃山空,這場鬧劇,自然也便收場了。到那時,那些被他養刁了胃口的泥腿子,只會更加怨恨他!我們,只需安坐家中,看戲便可。」
然而,他那雙被酒se掏空的、渾濁的眼睛,卻并未看到,一張由民心編織而成的、無形的天羅地網,已然在他的頭頂,悄然張開。
在醫坊那溫暖的燈火之下,在那一碗碗救命的熱粥香氣之中,越來越多的百姓,終於鼓起了勇氣。他們在接受吳漣的診治時,會悄悄地,將那些他們親身經歷、或是親眼目睹的,關於錢氏一族的罪證,一一哭訴出來。
一張張被強占的田契,一樁樁被bsi的命案,一次次被克扣的賑濟糧……這些沾滿了血與淚的控訴,被吳漣與幾位識字的義工,用木炭,一筆一劃地,記錄在了一卷卷嶄新的竹簡之上。
這份由數百個家庭的血淚史匯集而成的、活生生的「賬冊」,每日傍晚,都會被秘密地,送到林睿的案頭。
與此同時,另一條更為隱秘的戰線,也取得了突破x的進展。
深夜,縣衙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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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嶷領著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剛毅、眼神中卻帶著幾分壓抑不住的屈辱與憤怒的青年將領,悄然走入了林睿的書房。
「主公,」張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掩的興奮,「這位,便是我在合浦軍戶中,找到的唯一一個,還敢說真話的漢子——隊率,雷續!」
那名青年將領在看到林睿的瞬間,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位傳聞中的「活菩薩」,竟是如此的年輕。但隨即,他便「撲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用一種近乎泣血的聲音,嘶吼道:「末將雷續,叩見縣令大人!懇請大人,為我合浦數千將士,為這滿城百姓,做主啊!」
雷續,出身於世代戍守邊疆的軍戶之家,為人正直,作戰勇猛。卻只因不愿與錢坤等人同流合w,而備受排擠,至今仍只是一個掌管數十人的小小隊率。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卷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泛h的布帛,雙手呈上。
「大人!此乃我合浦郡兵,真正的兵員名冊!錢坤那老賊,對外宣稱,合浦有守軍三千,每年都向州府申領三千人的糧餉器械。但實則,軍中有名有姓、真正能戰的士卒,不足五百人!其余的兩千五百個名字,皆是他憑空捏造的幽靈兵!那些本該發到將士們手中的糧餉,早已被他與那些豪族們,私下瓜分殆盡了啊!」
林睿緩緩地,接過那份沉甸甸的名冊。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他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足以將錢坤一擊斃命的、最為鋒利的刀刃,終於到手了!
三日後,合浦縣的中心廣場。
林睿以「為縣衙失火一事,祈福禳災」為名,在此地,搭起了一座巨大的祭臺。他又自掏腰包,購來了數十頭肥碩的豬羊,作為祭品,并宣布,將在祭祀結束之後,將所有祭品,分發給城中百姓。
消息傳出,全城轟動。數千名百姓,從四面八方涌來,將整個廣場,圍得是水泄不通。錢坤與其黨羽,也被「邀請」到了祭臺之上,觀禮。他們看著臺下那黑壓壓的人群,以及林睿那副故作虔誠的模樣,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輕蔑的笑容,只當是這位年輕的縣令,在走投無路之下,所能想出的、最後的、籠絡人心的蠢招。
祭祀儀式,在一名老祭司那冗長而乏味的禱告聲中,緩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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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都昏昏yu睡,等待著分食豬羊的最後一刻。林睿,突然走到了祭臺的中央。
他沒有拿起任何祭品,而是從懷中,取出了一卷竹簡,緩緩展開,對著臺下那數千名百姓,朗聲說道:
「鄉親們!我林睿,受士公之命,前來合浦,本意是想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然則,」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提高,如同平地驚雷,轟然炸響,「我卻聽聞,有人,家中良田,無故被占;有人,親族家人,無故被打;更有人,連官府每月發放的賑濟糧,都從未見過一粒米!鄉親們,可有此事?!」
此一出,臺下那原本還有些喧鬧的人群,瞬間陷入了一片si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用一種驚愕的眼神,看著臺上那個突然變得殺氣騰騰的年輕縣令。
短暫的寂靜之後,人群中,不知是誰,第一個,用一種顫抖的聲音,哭喊了出來:「有!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這一聲哭喊,如同一顆投入了火藥桶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被壓抑了多年的憤怒與絕望!
「做主啊!大人!」
「錢家的狗腿子,上個月才搶了我家的耕牛!」
「我兒子,就是活活餓si的啊!」
哭喊聲,控訴聲,如同山呼海嘯般,響徹云霄!
祭臺之上,錢坤與其黨羽的臉se,早已是血se盡失!他們沒想到,林睿竟敢……竟敢用這種方式,來撕破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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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睿!」錢坤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林睿,厲聲喝道,「你……你身為朝廷命官,竟敢在此,公然煽動百姓,意yu何為?!」
「我意yu何為?」林睿冷笑一聲,他將手中的竹簡,狠狠地,摔在了錢坤的面前,「錢郡丞,這上面,白紙黑字,記錄著你侵占田產、克扣賑濟、草菅人命的樁樁罪證!你又有何話說?!」
「一派胡!血口噴人!」錢坤瘋狂地咆哮著,「賬冊早已被焚,你這是……這是偽造證據,挾私報復!」
「哦?是嗎?」林睿的嘴角,g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不知,這份名冊,錢郡丞,又該如何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