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徹底驅散了夜的寒意,將林家主臥鍍上一層溫暖而充滿希望的柔光。
陳薇依舊跪坐在那一片承載了最后告別的地毯上,失聲痛哭已漸漸轉為無聲的抽噎,肩膀微微聳動。
七年的枷鎖崩解,留下的不僅是釋然,還有一個巨大的、名為“失去”的空洞。
林國棟抱著呼吸平穩、小臉安詳的玲玲,蹲下身,用一只手臂緊緊摟住妻子的肩膀,無聲地傳遞著支撐的力量。他的目光掃過陸離,充滿了敬畏、感激和一絲后怕。
陸離靠著窗邊的墻壁滑坐在地,大口喘著氣。
剛才拉窗簾那一下幾乎榨干了他最后一絲力氣。
就在這時,玲玲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發出一聲細微的、如同小貓般的嚶嚀。她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曾蒙上死寂的大眼睛,此刻清澈明亮,帶著初醒的懵懂。
“玲玲!”陳薇猛地抬頭,淚水再次洶涌,卻是狂喜的淚水。
她幾乎是撲過去,從林國棟懷里接過女兒,緊緊抱住,感受著那溫熱的、充滿生機的小身體,一遍遍親吻著她的額頭、臉頰。
“媽媽…爸爸…”玲玲的聲音還很虛弱,帶著睡意,小手環住了陳薇的脖子: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有個姐姐跟我說’再見‘…”
她的小臉在母親懷里蹭了蹭,顯得無比依賴。
林國棟也紅了眼眶,大手輕輕撫摸著女兒柔軟的頭發,聲音哽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客廳里聽到動靜的陳澤也快步走了進來,看到清醒的玲玲,激動得直搓手: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不,是陸大師保佑。”
他看向窗邊癱坐的陸離,眼神敬畏感激。
隨后跟著進來的是兩位老人,一位頭發花白、面容慈祥卻帶著深深疲憊和驚魂未定神色的老太太被精氣神足氣的老頭子攙扶著走了進來。
老太太的目光先是急切地落在玲玲紅潤的小臉上,確認孫女真的安然無恙后,長長舒了一口氣。
“真…真人!”
老太太的聲音帶著顫抖和無比的敬畏,她掙脫老爺子的手,顫巍巍地就要往地上跪。
“活神仙啊!您救了我孫女的命,老婆子給您磕頭了!”
她手腕上原本纏著的一串油光水亮的佛珠,此刻顯得格格不入。
說罷,就要往地下跪去。
陸離嚇得差點從地上彈起來,他趕緊閃身擺手,聲音都變了調:“老居士,這可使不得,快起來!折壽于貧道也!”
他趕緊用眼神求助地看向林國棟和陳澤。
林國棟連忙上前扶住母親:“媽,您別這樣,陸真人不興這些虛禮。”
老太太被扶住,沒跪下去,但看著陸離的眼神更加崇敬了,她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摸索著,掏出了一個用紅綢布小心包裹的東西。
打開紅布,里面赫然是一塊水頭極好、雕刻著平安鎖圖案的羊脂白玉佩。
“真人!”
老太太雙手捧著玉佩,像是捧著稀世珍寶,殷切地遞向陸離,眼中滿是懇求。
“您道法通神,請給玲玲這塊玉開個光吧。保佑她平平安安,百邪不侵,老婆子以后日日給您供長生牌位,香火不斷!“
”我…我這就把家里的佛像都請走,改供三清祖師爺!”
陸離看著那塊價值不菲的白玉佩,再看看老太太那無比虔誠、幾乎要將他供起來燒香的眼神,頭皮一陣發麻。
開光?!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用身上的鬼氣“開光”后,玉佩變成了吸引游魂野鬼的燈塔。
“萬萬不可!”
陸離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又進入了天橋底下的工作狀態。
他強撐著站直腰背,避開那遞過來的玉佩,目光掃過林家眾人,尤其是那位眼神狂熱的老太太,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高深莫測,語重心長:
“諸位居士,請聽我一。”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一本正經地背誦自己記混的道教術語:“鬼神之說,玄之又玄。信則有之,然過猶不及!爾等切記,心念一動,氣機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