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
    沈清瀾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是在砂紙上磨過。血液還在耳畔轟鳴,母親墜樓前那模糊卻絕望的側影,與此刻顧云深近在咫尺的、幾乎能感受到他體溫的臉龐,在她眼前交替閃現。
    恨意像是淬了冰的毒藤,瞬間纏緊了心臟,勒得她幾乎窒息。可偏偏,在這滅頂的恨意之下,竟詭異地滋生出一絲更令人齒冷的念頭——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牢籠,那么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清楚這牢籠的每一處鎖扣?向她求助?不,那等于將最后一點生機也親手奉上,任由他搓圓捏扁。
    這念頭一閃而過,卻讓她遍體生寒。
    她猛地抬起眼,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沒有意料之中的嘲弄或威脅,反而翻涌著一種更為復雜的東西,一種近乎煎熬的審視,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來判斷她究竟是他棋盤中一顆即將被剔除的棋子,還是……一個值得他繼續這場危險游戲的對手。
    “顧醫生,”她扯了扯嘴角,一個近乎破碎的笑,“向你求助?然后呢?讓你更徹底地……‘治愈’我,直到我變成一個真正符合他們期待的、溫順的、不需要繼承權的……廢物?”
    她聲音里的顫抖無法完全抑制,但那不是恐懼,而是被強行壓下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情緒火山。她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顧云深眸色驟然轉深,那里面翻涌的墨色幾乎要將她吞噬。他非但沒有因她的話而動怒,身體反而更壓低了些,灼熱的呼吸絲毫不差地拂過她敏感的耳廓,帶來一陣戰栗。
    “聰明。”他低啞地吐出兩個字,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慌的贊許,隨即又化為更冷的刀鋒,“但也愚蠢。沈清瀾,你明明已經猜到了我的立場,猜到這一切可能都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治療’,為什么還要獨自走進這里?嗯?”
    他微微偏頭,唇幾乎要貼上她的太陽穴,那里血管正突突直跳。“是誰給了你底氣,讓你覺得可以單槍匹馬,來試探我這頭……你已經知道會吃人的獸?”
    是堂弟沈星辰恢復的監控?不,那不足以成為對抗顧云深的籌碼,最多只是驗證了部分真相。是她自己?她那點剛剛覺醒、在他面前或許不堪一擊的心理防御?
    沈清瀾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他離得太近了,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又帶著點苦味的消毒水氣息,這味道曾經是她數個失控夜晚里唯一的浮木,如今卻成了催命的毒藥,混著他身上強烈的雄性侵略感,無孔不入地侵蝕著她的感官和理智。
    “因為……”她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最后一絲清明,“我需要知道,把我變成這樣的人,究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怪物,還是……”她頓住,那個荒謬的、盤旋在心底最黑暗處的猜測,幾乎要沖破喉嚨,“……還是一個以玩弄獵物痛苦為樂的、有溫-->>度的瘋子?”
    空氣死寂。
    顧云深周身那股迫人的氣勢有那么一瞬間的凝滯。他看著她,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試圖剖開她所有偽裝,直抵內核。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恨,也看到了恨意之下,那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源自于無數次“治療”中建立起來的、扭曲的依賴和……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