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瀾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在幽綠的應急燈光下,像蟄伏的獸,翻滾著被挑釁的怒意和一種更深沉、更危險的東西。她心臟狂跳,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又被某種滾燙的東西沖開。
    “顧醫生在說什么,我聽不懂。”她強迫自己迎上他的視線,聲音竭力維持平穩,卻還是泄露出了一絲顫抖,“我只是有點不舒服,去洗手間整理一下。這難道也需要提前向您報備,寫入我的‘診療記錄’嗎?”
    “診療記錄?”顧云深低低地笑了,那笑聲糅雜著冰冷的嘲弄,氣息拂過她的額發,“看來你很清楚,什么才是你我之間真正的基礎。”他的指腹微微用力,摩挲著她下頜細膩的皮膚,帶來一陣戰栗,“可惜,你演得并不完美。陸允辰或許會被你那份恰到好處的柔弱騙過去,但我……”
    他俯身,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淬毒:“我聞得到你身上恐懼的味道,沈清瀾。像被逼到絕境的小動物,瑟瑟發抖,卻又忍不住想伸出爪子撓人。”
    樓梯間狹小的空間里,全是他身上那股冷冽清寒的氣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將她緊緊包裹,幾乎窒息。蘇婉晴那雙驚恐的眼睛和“快逃”的警告猶在耳,更添了一份毛骨悚然。
    “放開我!”她猛地偏頭,想掙脫他氣息的籠罩,手腕同時用力,試圖推開他困住她的手臂。
    他的手臂卻紋絲不動,如同鐵箍。反而就著她掙扎的力道,將她更緊地壓向冰冷的墻壁,他的身體也隨之貼近,隔著單薄的禮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硬朗和熱度。
    “躲我?”他再次重復這兩個字,這次帶上了更清晰的齒關摩擦音,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利用陸允辰做你的擋箭牌?你以為躲在他的光芒后面,我就碰不到你了?”
    “顧云深!”她終于忍不住低喝出聲,呼吸急促,“你到底想怎么樣?!大庭廣眾之下,非要這樣拉拉扯扯嗎?”
    “大庭廣眾?”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目光掃過這昏暗閉塞的樓梯間,“這里只有你和我。就像你的心理診療室,也只有你和我。”他的指尖緩緩下滑,落在了她頸側,那里,脈搏正因為驚懼和憤怒而劇烈跳動。“看,它在告訴我實話。”
    微涼的指尖貼上最脆弱的脈搏,沈清瀾渾身一僵,仿佛被瞬間抽走了所有力氣。這種被人輕易看穿、掌控要害的感覺,比任何直接的威脅更讓她恐慌。
    “你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絕望,“完成你的委托,拿到你想要的診斷報告,不就夠了嗎?為什么要這樣……步步緊逼?”
    顧云深的目光驟然深邃,里面翻涌的情緒復雜難辨。他盯著她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和那雙氤氳著水汽卻倔強不肯服輸的眼睛,沉默了幾秒。這短暫的沉默,比之前的咄咄逼人更令人心慌。
    “我也很想知道,”他開口,聲音低沉了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審視的探究,“為什么你總是能輕易打破我的計劃。”
    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脖頸,卻轉而覆上了她緊握成拳的手。她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那里傳來細微卻尖銳的刺痛,是剛才在洗手間里,為了維持鎮定而暗自用力留下的痕跡。
    他一根一根,極其緩慢卻不容抗拒地掰開她緊握的手指,露出了掌心那幾個清晰的、帶著血痕的月牙印。
    “看,”他抬起她的手,目光落在那些傷痕上,語氣平靜得可怕,“這就是你演奏‘完美’的代價。對自己倒是狠得下心。”
    掌心被他冰冷的指尖觸碰,傷口傳來刺痛,沈清瀾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攥住。
    “這不關你的事。”她咬牙。
    “從現在起,關了。”他語氣篤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我的‘作品’,不允許有這樣不完美的瑕疵。”
    “作品”兩個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沈清瀾的心防。蘇婉晴的話再次在腦海中轟鳴——他給你構建舞臺,看著你在上面演戲,享受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直到你分不清真假,直到你變成他想要的‘完美作品’……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我不是你的作品!”她猛地抬頭,眼底燃起憤怒的火焰,那火焰燒掉了恐懼,燒掉了偽裝,只剩下最本能的抵抗,“顧云深,你聽清楚,我不是蘇-->>婉晴!我不會變成她那個樣子!你休想……休想把我弄壞!”
    最后幾個字,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顧云深的神色在幽綠的光線下猛地一沉。蘇婉晴的名字從她口中說出,像是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他眼底壓抑的風暴。
    “你知道了什么?”他的聲音驟然降溫,變得危險而銳利,“她跟你說了什么?”
    “她讓我看清了你!”沈清瀾趁著他一剎那的松懈,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指尖仍在發顫,“你這個以掌控和摧毀別人為樂的心理變態!”
    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