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起一段破碎而熟悉的調子,沙啞,不成曲調,卻像一把生了銹的鋸子,狠狠地拉扯著沈清瀾的記憶——那是她幼時模糊記憶里,母親哼唱的搖籃曲!
    原來他記得!他記得他母親的一切!而這記憶,日夜被仇恨淬煉,早已變成了吞噬他的毒火!
    “她至死……”顧云深的聲音哽了一下,復又變得堅硬,“都以為是自己病重難愈。”
    沈清瀾猛地閉上了眼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才勉強壓制住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嘶喊。不是為了悲傷,是為了那滔天的、無處宣泄的恨!
    她睜開眼,眼底所有的迷茫、恐懼、甚至剛才那一絲可笑的共鳴,都消失殆盡,只剩下與他同源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和決絕。
    “不,”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穩,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森然,“正因為晚,正因為淺,才更需要燒得更旺,不是嗎,醫生?”
    她第一次,主動迎上他陰鷙的目光,那目光里不再有獵物的驚慌,只有同盟的瘋狂。
    “你的恨需要共鳴,我的恨,需要燃料。林婉茹,沈兆安,沈玉梅……所有擋在路上的人,”她一字一頓,如同立下詛咒,“一個都別想逃。”
    顧云深眼底翻涌起巨大的波瀾,他死死盯著她,像是在審視一個從未認識過的怪物。禁錮她的力道,有一瞬間的凝滯。
    沈清瀾趁勢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不是推開他,而是緩慢地、帶著某種儀式感,攀上他緊繃的頸側,指尖觸到他皮膚下劇烈搏動的血管。
    “從現在起,你的‘殘命’,我的‘余生’,”她湊近他,鼻尖幾乎相觸,氣息交融,吐出的字眼卻如同冰凌,“都只為這一件事——讓他們,血債血償。”
    空氣仿佛被這最黑暗的盟約凍結。
    顧云深喉結滾動,看著她眼中那簇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毀滅一切的火焰,心底最后一道名為“理智”的堤壩,轟然倒塌。他不再猶豫,低頭,狠狠攫取了她的唇。
    這不是情人間的吻,沒有溫柔,沒有纏綿,只有撕咬、掠奪和確認。是兩只受傷的野獸在絕望深淵邊的互相啃噬,是靈魂碎片在徹底墜落前的瘋狂交媾。唇齒間彌漫開鐵銹般的血腥氣,不知來自誰被咬破的嘴唇。
    樓下的鋼琴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死寂重新籠罩下來,只剩下兩人混亂的呼吸和心跳聲,在這間密室里碰撞、交融。
    許久,他才放開她,兩人額頭相抵,呼吸急促。
    他看著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看著她眼底燃燒不息的恨火與決絕,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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