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合上的輕響,如同一聲最終的宣判,又像是一場全新角逐的開幕鈴。
沈清瀾獨自坐在空曠的包廂里,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顧云深身上那股冷冽又危險的氣息,與他最后那句“游戲升級了”的余音交織在一起。掌心的刺痛提醒著她方才的緊繃,后背的冷汗此刻被空調冷風一吹,帶來一陣寒意。她不是不怕,剛才與他對峙的每一秒,都像是在懸崖邊緣行走。
但怕有用嗎?
親人背叛,輿論踐踏,她早已被推入地獄。顧云深想當那根引誘她抓住的“稻草”,可她憑什么認為,抓住他,就不是墜入更深的地獄?
她緩緩拿起手機,指尖冰涼,屏幕上,沈星辰的信息是唯一的暖色,也是將她從即將溺斃的瘋狂邊緣拉回的浮木。
「姐,監控源文件已拿到,確認被動過手腳。另外,查到顧云深生母的一些舊事,可能與他針對沈家的動機有關。資料發你安全郵箱了。」
源文件……生母舊事……
沈清瀾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底只剩下冷冽的清明的決絕。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被雨水洗滌后愈發顯得清冷孤寂的夜色。月光慘白,像極了此刻她內心的底色——不再有幻想,不再有僥幸。
獵人與獵物的游戲?不,從這一刻起,規則由她來定。
她拿起自己的包,沒有立刻查看郵箱,而是先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星辰,做得很好。接下來,我需要你幫我盯緊幾個人,我父親,我姑母,還有……顧云深下周所有的行程安排。”
電話那頭,沈星辰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與對她的擔憂:“明白。姐,你剛才……沒事吧?顧云深他……”
“我沒事。”沈清瀾打斷他,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只是確認了一件事——我沈清瀾,不再是那個可以被他用心理學手段隨意拿捏的病人了。”
掛斷電話,她驅車回到那間不為沈家所知的私人安全屋。這里是她唯一的喘息之地,沒有無處不在的監控,沒有虛偽的關心,只有屬于她自己的、冰冷的自由。
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安全郵箱,沈星辰發來的資料赫然在目。
首先是慈善晚宴的監控源文件。她點開,屏住呼吸看著。被公開的那段“精神失常”視頻,角度刁鉆,只捕捉到她因收到母親日記碎片情緒激動、踉蹌扶住桌角的畫面,背景音也被處理過,突出了她急促的喘息,刻意營造出失控的假象。
而源文件顯示,在那個角度之外,另一個監控探頭清晰地拍到了完整過程——她是因為看到了人群中姑母沈玉梅那淬毒般得意的眼神,以及她手中不經意晃動的、與自己母親遺物極其相似的翡翠吊墜,才瞬間失態。緊接著,畫面邊緣,一個穿著侍應生衣服、卻明顯訓練有素的身影快速離開,方向正是酒店監控室。
證據確鑿。這份源文件,足以將她從“精神病”的污名中徹底解救出來,甚至能反將沈玉梅一軍。
沈清瀾的心跳平穩,沒有狂喜,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冰冷。她將這些文件加密保存,備份多處。
然后,她點開了關于顧云深生母的資料。
資料不多,帶著歲月的塵埃和被人刻意抹去的痕跡。顧云深的生母,名叫秦婉兮,曾是二十多年前名動一時的昆曲名伶,清麗絕俗,與當時已有家室的顧父有過一段情,并生下了顧云深。然而,紅顏薄命,秦婉兮在顧云深七歲那年郁郁而終,對外宣稱是久病纏身,但零星搜集到的舊日小報碎片和某些退休老傭人的模糊口述,都指向了另一重可能——逼死她的,是顧父那位出身顯赫、手段狠戾的正室夫人,而當時,與顧家往來密切、甚至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似乎就有沈家的人影,極有可能,就是她那位“德高望重”的爺爺。
沈清瀾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這是真的……如果顧云深接近她,針對沈家,不僅僅是為了某種利益委托,而是帶著為母復仇的宿命……
那么,他看她時,那復雜難辨的眼神,那偶爾流露出的、近乎痛苦的掙扎,是否就有了答案?他既想利用心理學手段摧毀她,完成他的報復或任務,又可能在不經意間,被她這個“仇人之女”本身所吸引,甚至產生了他自己都無法容忍的動搖?
這個猜測,讓她心底泛起一絲尖銳的刺痛,說不清是恐懼,還是別的什么。她下意-->>識地撫上脖頸,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之前“治療”時,他指尖冰涼的觸感,以及他靠近時,那清冽氣息帶來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戰栗。
危險。顧云深這個人,本身就是最極致的危險。知曉了他的動機,非但沒有讓她感到安全,反而更清晰地認知到,他們之間橫亙的,是家族血仇的深淵。他之前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看似關切的引導,底下藏著的,究竟是冰冷的算計,還是同樣掙扎的靈魂?
她用力閉上眼,將翻涌的情緒強行壓下。不能心軟,不能困惑。無論他的動機是什么,他傷害她是事實,他是她的敵人,這一點不會改變。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