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唐寧街10號首相府
夏爾·戴高樂將軍高大的身軀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他幾乎是沖進了丘吉爾的辦公室,平日里的冷靜與威嚴蕩然無存,臉上寫滿了被背叛的屈辱和絕望。他甚至沒有顧及基本的禮節,直接將一份報道米爾斯克比爾慘案的報紙摔在了丘吉爾的辦公桌上。
“溫斯頓!看看!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戴高樂的聲音嘶啞,充滿了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丘吉爾,“轟炸!屠殺!對我們自己的盟友!對幾天前還在敦刻爾克并肩作戰的同胞!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你親手扼殺了‘自由法國’!現在在法國本土,每一個原本可能支持我們的人都會把我視為英國人的走狗、屠殺法國水手的幫兇!貝當那個老家伙現在成了民族英雄!而我,夏爾·戴高樂,成了人人唾棄的叛徒!‘自由法國’現在在你眼里是什么?是一坨臭狗屎嗎?!”
面對戴高樂火山爆發般的斥責,溫斯頓·丘吉爾并沒有立刻反駁。他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雪茄,拿起那份報紙,掃了一眼上面觸目驚心的標題和港口濃煙滾滾的照片,臉上掠過一絲復雜的神情——有沉重,有決絕,但唯獨沒有后悔。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甚至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冷靜,迎向戴高樂噴火的目光。
“夏爾,”丘吉爾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你發泄完了嗎?如果你發泄完了,現在,坐下來,聽我告訴你,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站起身,走到懸掛著巨幅北大西洋地圖的墻前,語氣變得銳利而務實,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子彈:
“我不在乎巴黎的沙龍里那些政客怎么罵我,也不在乎貝當怎么利用這件事來宣傳。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大不列顛的生存!”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英吉利海峽和比斯開灣的位置:“德國的潛艇狼群已經讓我們疲于奔命!如果,我再坐視一支包括戰列巡洋艦、戰列艦在內的完整法國艦隊,落入希特勒的手中,與德國海軍合流!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我們的海運生命線將被徹底切斷!意味著德國人可以直接威脅我們的本土海岸!意味著皇家海軍將面臨兩面夾擊,在消耗戰中流盡最后一滴血!這個風險,我,作為英國首相,承擔不起!英國也承擔不起!”
他轉過身,目光如炬地盯著戴高樂:“你以為只有英國在逼你嗎?你太天真了!華盛頓的白宮里,羅斯福總統的特使正在秘密接觸達爾朗!他們開出的條件是支持達爾朗組建流亡zhengfu,取代你!如果不是我搶先一步,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斷了達爾朗擁兵自重的念想,同時向羅斯福展示了英國維護自身安全的絕對決心,你現在可能已經被美國人拋棄了!我是在救你,夏爾!雖然用的是一把沾滿了血的手術刀!”
“救我?用法國水兵的鮮血來救我?!”戴高樂悲憤交加,幾乎是在咆哮,“你至少應該告訴我!我們可以想辦法!可以施加壓力!而不是這樣背后捅刀子!”
“告訴你?然后讓你去通知你的法國同胞,讓他們提前把艦隊開走,或者加強防備,讓我們的行動失敗,犧牲更多英國士兵的生命嗎?”丘吉爾的語氣帶著嘲諷式的反問,他走近戴高樂,壓低聲音,語氣變得近乎冷酷,“夏爾,戰爭不是請客吃飯!沒有那么多光明正大!在國家的生死存亡面前,個人的信譽、盟友的情誼,都是可以犧牲的代價!這個決定的所有罵名,我來背!但這件事,必須做!”
看到戴高樂因痛苦和憤怒而扭曲的臉,丘吉爾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他拋出了一個實際的補償方案,試圖將戴高樂的注意力引向未來: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沉浸在憤怒中對誰都沒有好處。如果你還想實現你的‘自由法國’理想,現在你有一個機會——一個真正屬于你的機會。”
他走到世界地圖前,指向北非:“去阿爾及爾!去法屬赤道非洲!那里有廣袤的殖民地,有不愿意向納粹屈服的法國軍官和士兵。以你的名義,去招募他們,組建一支真正由你掌控的軍隊!裝備、后勤、資金,由我丘吉爾和大英帝國來提供!我向你保證,只要我還在這個位置上,你就是英國承認的、唯一的法國抵抗運動領袖!用戰功和實力去贏回法國人的心,而不是在這里為無法挽回的事情痛哭流涕!”
戴高樂死死地盯著丘吉爾,胸膛劇烈起伏。他知道,丘吉爾的話雖然殘酷,但很大程度上是現實。他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一方面是對英國背信棄義的滔天怒火,另一方面是繼續戰斗下去的唯一現實路徑又必須依賴英國的支持。最終,對法蘭西復興的執著壓倒了個人的屈辱感。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用沙啞而冰冷的聲音說:“好…溫斯頓…我會去北非。但請你記住今天說的話。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或者美國人再在背后搞小動作…我發誓,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說完,戴高樂猛地轉身,大步離開了首相府,背影孤獨而決絕。
丘吉爾看著戴高樂離去的背影,緩緩坐回椅子,點燃了那支早已熄滅的雪茄。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有無盡的疲憊和沉重。他知道,他保住了一支潛在的、強大的法國抵抗力量,但也永遠地失去了一份寶貴的信任。戰爭的邏輯就是如此殘酷,為了生存,有時不得不親手玷污自己的旗幟。而這一切,僅僅是為了在那至暗的時刻,為文明世界保留一絲微弱的、但絕不熄滅的火種。
洛杉磯,比弗利山莊特納莊園
霍華德·修斯拿著《洛杉磯時報》沖進書房,頭版頭條是觸目驚心的標題:“皇家海軍突襲法國艦隊!米爾斯克比爾港化為火海!”他將報紙遞給特納·史密斯,臉上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