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幾乎是瞬間,那婚裙少女將祈安重重地向后推去。
他僵硬的身軀向后蹣跚了幾步,墜落向交替的階梯。
而在下一秒,有人接住了他。
是那帶著斗笠的賓客,她接住了祈安,沒有絲毫猶豫,將他牽住,轉身離開——
是墨芷微。
她不知何時混進了賓客之中,此刻突然出現,帶著祈安向月宮之外逃亡。
蘇幼卿沒有回頭,但像是已經料到發生了什么般,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的胳膊上的鮮血洶涌流淌,蔓延在她的小臂,流淌到她的指尖,在地板上蔓延起赤紅色的微光。
少女直直地看向前方,看著那虛晃的人影,看著那即將落下,貫穿蘇幼卿的匕首——
“砰——”
蘇璃月抬起了手,指尖觸碰刀尖。
那虛影的動作停了下來,頓在了原地,不是不想繼續刺擊,而是它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將匕首向前分毫。
“幼稚。”
蘇璃月的臉上沒有惱怒,她就這么平靜地看著叛逆的蘇幼卿,端詳著自己的女兒。
“你知道祭出自己的血脈,意味著什么嗎?”
“當然清楚。”
“那你還這么做?”
蘇璃月平靜地問道,看向蘇幼卿的眼神褪去了偽裝,她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愛,喜悅。
她伸出手,抓握住了眼前的匕首,撫摸著上面的紋路。
“你想殺了我?”
“怎么可能,母親,我知道我殺不死你,這只是您早已習以為常的一次叛逆而已。”
蘇幼卿搖了搖腦袋,大量鮮血的流逝令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哪怕是那鮮紅的胭脂也無法遮掩此刻的疲態。
滴落的血在月宮的地板上勾勒出詭異的圖案,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蘇璃月沒有阻止,因為她也阻止不了,這是來源于血脈的力量。
她如今的修為雖然能隨手將眼前的少女碾為灰塵,可這來自血脈的力量卻透露著“規則”的力量,她無法對蘇幼卿出手。
因為這是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挑戰。
傳說中,彼岸花是生長在地府之中的花,實際上,這并不是一個傳說。
那無窮無盡的亡者怨念匯聚于地獄的平原上,有憤恨,有執念,有冤屈,一位誕生于天地,心懷不忍的少女自此蘇生,看著那哀鴻遍地的場景,她決心將那些憤恨,執念,冤屈,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撫平。
于是,地獄中便盛開了起了彼岸花。
每一朵彼岸花,便是一種扭曲的情緒,世間亡魂執念不一,于是彼岸花便成了花海。
而少女的那份血脈,也就此繼承了下來,經歷了漫長的時間,流傳至蘇璃月,蘇幼卿的身上。
按理來說,彼岸花象征著純潔,象征著凈化。
可那漫長時間所積累的怨念,浸染了花瓣,花蕊,花枝深入到了這份血脈之中。
每個流傳著彼岸花血脈之人,都會變得扭曲,暴戾,但那凈化亡魂怨念的功德卻又確保著這份血脈能夠一直流傳下去,并使她們修為一日千里。
但代價則是,她們會有短暫清醒的時間,去慢慢品味自己曾經的瘋狂,并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蘇幼卿是這樣,蘇璃月也是這樣,她們同樣的瘋狂,同樣的暴戾,而不同的是,蘇璃月此時已經接納了這樣的扭曲的自己。
她是這份血脈的“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