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曠野,與銹蝕峽谷的工業死寂、喧囂廢都的暴力躁動截然不同。
這里沒有高大的建筑,沒有廢棄的機械,只有一望無際的、灰白色的荒原。土地干裂,布滿細密的裂紋,如同一張哭泣后風干的臉。稀疏、低矮的黑色枯草在微風中搖曳,發出如同嗚咽般的沙沙聲。
最引人注目的,是曠野中心那片巨大的湖泊——悲傷湖。湖水并非清澈或渾濁,而是一種奇異的、近乎透明的鉛灰色,湖面平滑如鏡,沒有一絲漣漪,倒映著同樣鉛灰色的、仿佛永遠凝固的天空,給人一種極其壓抑、不真實的感覺。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喻的悲傷氣息,不濃烈,不刺鼻,卻無孔不入,悄無聲息地滲透進每個人的心底,勾起那些被深藏的、不愿觸及的回憶。
皮克帶領的狩獵小隊(這次依舊是原班人馬,加上兩名鑄鐵商會的資深勘探員和一名怒焰部落的精神抗性極高的薩滿)站在湖邊,所有人都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沉重。
“這鬼地方……老子咋有點想哭呢?”鐵拳揉了揉鼻子,感覺眼眶有點發酸,這對他這個硬漢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腦子里不受控制地閃過修女阿莉最后推開他時,那決絕而溫柔的眼神。
扳手推了推眼鏡,努力維持著冷靜,但握著儀器的手微微顫抖。光幕上顯示的數據一片混亂,精神干擾讀數高得離譜,更可怕的是,這干擾是持續性的,如同背景噪音,不斷侵蝕人的意志。“干擾源來自湖底,或者……整個湖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能量體。大家穩住心神,不要被情緒左右。”
那兩名商會勘探員臉色蒼白,其中一個已經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他想起了在地底礦坑被“地底低語”逼瘋、最終自我了斷的老友。
就連那位以意志堅定著稱的怒焰薩滿,也眉頭緊鎖,手中的骨杖微微發光,抵抗著那股無處不在的悲意。
皮克作為隊長,感受更為強烈。他仿佛能看到無數族人在“觀測者”威脅下凋零的畫面,看到黑石為了掩護他們毅然引爆能量的瞬間,看到小骨化身光繭時那最后的意念……一股巨大的悲傷和責任感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緊咬著牙關,生命能量在體內加速流轉,如同在冰冷潮水中點燃的一簇篝火,努力維持著清醒。
“這湖……有問題。”皮克的聲音有些沙啞,“不要看湖面太久!”
然而,警告似乎來得有些晚。
一名年輕的晶巖聚落戰士,似乎定力稍差,他怔怔地望著那平滑如鏡的湖面,眼神逐漸變得空洞。湖面上,倒映出的不是他自己的臉,而是他記憶中早已病逝的母親,正微笑著向他招手。
“媽……”他喃喃著,臉上露出癡迷而悲傷的笑容,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去,走向那冰冷的湖水。
“拉住他!”皮克厲聲喝道。
旁邊的鐵拳反應極快,一把抓住那戰士的后領,將他猛地拽了回來。那戰士摔倒在地,如夢初醒,看著近在咫尺的湖水,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大口喘著粗氣。
“都精神點!”鐵拳吼了一嗓子,如同驚雷,震得眾人心神一凜,“別他媽被這破湖給忽悠了!想想高興的事!想想咱們端掉‘遺忘者’廚房時的痛快!想想骨頭架子請咱們吃的‘大餐’!”
他這粗豪的鼓勵方式,雖然糙,但在此刻卻格外有效。眾人紛紛甩頭,努力將那些悲傷的念頭壓下去,互相提醒,警惕地盯著湖面和四周。
扳手強行集中精神,操作著儀器:“檢測到強烈的精神共鳴場。這湖水……似乎能放大每個人內心最悲傷的記憶,并將其具象化。‘遺忘者’肯定在這里建立了據點,利用這種特性來收集‘永恒悲傷’能量。”
“能找到他們的位置嗎?”皮克問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空曠的四周,除了湖就是荒原,似乎沒有任何建筑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