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主廳里,安靜得能聽見灰塵飄落的聲音。
如果那些灰塵有聲音的話。
曾經還算整齊的大廳,如今像個被熊孩子蹂躪過的積木城堡。墻壁上布滿了被那種淡藍色瓦解光束掃過后的、如同融化又凝固的詭異疤痕,幾根承重柱歪斜著,露出里面扭曲的鋼筋。曾經擺滿書籍(雖然是食紙客特供版)的書架東倒西歪,殘破的紙頁混合著機械零件和不知名的黏液,鋪了厚厚一層。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金屬熔化的刺鼻氣味,還有一絲……包打聽心碎的味道。
“我的……我的寶貝們啊!!”
一聲凄厲得堪比被踩了尾巴的貓的慘叫,打破了死寂。包打聽連滾帶爬地從一堆廢墟后面沖出來,撲向一個半融化的金屬柜子——那是他之前藏“私房貨”的地方。
他顫抖著手扒拉開變形的柜門,里面是他珍藏的幾瓶過期但包裝完好的預置菜罐頭、一小袋據說是舊時代頂級咖啡豆(其實是染色的石子)、還有幾塊亮晶晶的、但毫無能量反應的“寶石”(也是假的)。
此刻,罐頭癟了,咖啡豆撒了一地混入污泥,“寶石”更是被高溫烤得失去了光澤。
“全完了!我的心血!我的投資!”包打聽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頓足,眼淚鼻涕差點一起下來,“這幫天殺的鐵罐頭!拆遷都不帶這么徹底的!一點可持續發展的觀念都沒有!這些可都是絕版貨啊!”
鐵拳走過來,用他那巨大的、帶著電弧的金屬腳踢了踢旁邊一坨徹底報廢的“觀測者”無人機殘骸,發出哐當一聲。“哭個屁,這玩意兒不是更值錢?”他甕聲甕氣地說,雖然他自己肩甲上的新傷痕也讓他心疼得直咧嘴。
包打聽一聽,哭聲戛然而止。他像只嗅到魚腥味的貓,猛地竄到那無人機殘骸旁,掏出個小放大鏡仔細研究起來。
“嗯……材質未知,結構精密……雖然損壞嚴重,但……”他小眼睛滴溜溜地轉,突然掏出個小本本和一支禿頭鉛筆,唰唰地寫畫起來,嘴里念念有詞,“……研究價值極高,稀缺性滿分……潛在買家:扳手、老釘子、林博士(如果他還有實驗室的話)……報價策略……”
另一邊,皮克正帶著幾個恢復過來的食紙客年輕人,小心翼翼地整理著散落的知識紙張。他們的動作輕柔,仿佛在對待易碎的珍寶。皮克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堅定。“知識還在,希望就在。”他低聲對同伴們說,同時也是在告訴自己。
阿夏則在角落,雙手按在地面上,柔和的綠光從她掌心蔓延開來。幾株頑強的、散發著微光的藤蔓破開碎磚爛瓦,緩緩生長,纏繞在那些搖搖欲墜的結構上,暫時起到加固作用。她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顯然這工作并不輕松。
扳手和小白(通過散布在各處的揚聲器)則是修復工作的核心。
“結構完整性剩余41%,主能源線路中斷七處,防御矩陣離線率68%……”小白冷靜地報著數據,語氣里聽不出情緒,但語速比平時快了一絲,“建議優先修復西北角承重柱,該處應力已接近臨界值。”
“收到。鐵拳!別愣著,過來搭把手,把那根歪掉的梁給我扶正了!”扳手臉上蹭滿了油污,正趴在一個打開的配電箱前,火花不時從他手中的工具上迸射出來。他頭也不回地喊道。
鐵拳嘟囔了一句,但還是大步走過去,雙臂肌肉賁張,帶著電光,穩穩抵住那根歪斜的金屬橫梁,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硬生生將其掰回大致的位置。扳手立刻用臨時找來的鋼纜和速干加固劑進行固定。
“老釘子那邊聯系上了嗎?”皮克抬頭問道,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剛接通,信號不太好。”扳手擦了把汗,“他說會盡快派一支工程小隊過來,帶著他們商會最好的修補材料和……呃,一些‘特色’零件。”
話音剛落,圖書館那扇被炸得只剩半邊的金屬大門處,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只見老釘子親自帶著十幾個身體部分機械化的“共生者”工程師走了進來。他們看著眼前的慘狀,臉上都露出復雜的神色,有同情,也有一絲兔死狐悲的感慨。
“皮克館長,扳手先生,我們來晚了。”老釘子的機械臂發出輕微的液壓聲,他環顧四周,聲音低沉,“需要什么,盡管開口。鑄鐵商會,欠圖書館一條命。”
包打聽一聽,立刻收起他的小本本,臉上瞬間堆起生意人特有的、混合著悲痛與精明的笑容,迎了上去:“哎呀!老釘子長老!您可算來了!見到您真是太高興了!您看看這……唉,真是無妄之災啊!”
他熟絡地想去拍老釘子的機械肩膀,被對方不動聲色地避開。包打聽也不在意,繼續訴苦:“您是不知道啊,我們圖書館這次損失慘重!光是這些珍貴的知識載體……還有這些歷史文物級的裝飾……還有我私人珍藏的……”
“包先生,”老釘子打斷他,語氣帶著點無奈,“我們是來幫忙重建的,不是來參加拍賣會的。材料和技術支持,我們無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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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償?這怎么好意思!”包打聽眼睛一亮,但馬上又換上痛心疾首的表情,“不過親兄弟明算賬,該有的心意我們還是要表示的!你看,我們這有不少‘觀測者’的先進殘骸,雖然壞了,但研究價值巨大!咱們是盟友,給你們內部價,九九折!怎么樣?”
老釘子身后的一個年輕工程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雖然他的機械眼翻白眼的效果不太明顯)。
扳手實在看不下去了,喊道:“包打聽!別在那兒添亂了!過來幫忙清點下還能用的能源核心!”
“來了來了!”包打聽應了一聲,又壓低聲音對老釘子說,“長老,考慮一下?八五折?不能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