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穿過兩條街,一隊穿著統一制服、眼神銳利的衛兵便出現在街口,開始盤查過往行人。
他們手中拿著畫像,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每個人。
女人的身體瞬間繃緊,呼吸一滯。
幾乎是條件反射,在她大腦做出思考之前,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
她猛地扯住劉九的衣領,向下一拉,同時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唇再次印上了他的。
如同在最初那條小巷里一樣,用一個突如其來的吻,構筑起最直接、最有效的偽裝。
劉九的身體有瞬間的凝滯,但并未推開她。他甚至配合地微微側身,將她更嚴實地圈在自己與墻壁之間,寬厚的背脊成了隔絕外界探查的最佳屏障。
衛兵的目光掃過這對在街角“親密”的男女,并未過多停留。
在這種魚龍混雜的港口小鎮,類似的情景太過尋常。
而且還不好打擾,強硬分開對方,那男肯定會與自己拼命,吃力不討好。
每月薪水就這么點,憑什么命啊!
腳步聲漸遠。
女人如同脫力般松開了手,唇上還殘留著那微涼而陌生的觸感。她的臉頰滾燙,心跳如擂鼓,不僅僅是因為緊張,更因為這接二連三超出她掌控的親密接觸。
她不敢看劉九的眼睛,只是低聲道:“……走。”
劉九什么也沒說,扶著她繼續前行。
這樣的場景,在接下來的路途中斷斷續續上演了數次。
有時是巡邏的衛兵,有時是看似普通路人卻眼神閃爍的暗哨。
每一次,當危險臨近,女人都會下意識地、近乎本能地采用這唯一被她驗證過“有效”的方法——親吻劉九,利用這最原始的男女親密畫面來麻痹敵人。
而劉九,從最初的瞬間凝滯,到后來幾乎能預判她的動作,每一次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就像一塊沉默的礁石,任由她這朵瀕臨凋零的嬌花,在風浪中一次次將他作為依靠和掩護。
兩人之間,一種古怪而默契的節奏逐漸形成。
躲避,親吻,分離,前行。
循環往復。
女人的心情從最初的羞憤、無奈,漸漸變得有些麻木,甚至……產生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
這個沉默男人的胸膛,仿佛成了這片危機四伏的天地間,唯一能讓她感到片刻安定的避風港。
終于,在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時,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港口西側,一片荒廢已久的船塢。殘破的龍骨浸泡在渾濁的海水里,朽壞的木板堆積如山,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咸腥和木頭腐爛的味道。
“就是這里……”女人指著其中一個最大的、半坍塌的船塢,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和疲憊,“入口在水下,靠里的位置……”
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名為“希望”和“復仇”的火焰。
劉九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平靜。
對他而,這確實……問題不大。
——
廢棄船塢內部的光線晦暗不明,只有幾縷夕陽的余暉從破損的屋頂縫隙斜射進來。
能聽到海水在拍打著朽爛的木樁,發出空洞的回響。
安潔莉卡掙脫了劉九的攙扶,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一片相對干燥的空地。
她背對著劉九,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積蓄最后的力量。
劉九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她。他的身影在昏暗中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只有那雙平靜的眼睛,倒映著從縫隙漏下的微光。
安潔莉卡的動作很慢,帶著重傷者的虛弱,卻又異常堅定。
她先是解開了那件寬大的暗色斗篷,隨手將它扔在一邊。
斗篷下,是一身剪裁利落、材質特殊的暗紫色服飾,此刻卻多處破損,沾染著早已干涸發黑的血跡,緊緊貼在她身上,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也顯露出其下傷勢的嚴重。
她沒有在意劉九的目光——或者說,她潛意識里已經不再將他視為需要防備的“外人”。
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探入自己左側高聳的衣襟內側,摸索著。
片刻,她取出了一個小巧的、由某種黑色金屬打造的掛墜。
掛墜的造型與她王冠上的蝠翼荊棘圖案如出一轍,只是縮小了無數倍,中心鑲嵌著一顆米粒大小、卻仿佛在自主呼吸般閃爍著微弱紅光的寶石。
她將掛墜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觸感似乎讓她精神一振。
接著,她彎下腰,似乎觸動了腹部的傷口,讓她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但她強忍著,從右腿外側一個隱蔽的綁帶里,抽出了一柄只有巴掌長短、通體漆黑、刃口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匕首。
匕首的柄部,同樣雕刻著細密的、與王冠風格一致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