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避難所內的空氣越來越渾濁,像是被壓緊的鍋爐,濕熱、沉悶,混雜著汗味、焦灼味與血腥味。應急燈的電力已經不足,光芒變得昏暗斷續,投射在人群的臉上,只能看到一片片灰白與陰影。
物資斷絕的消息在數小時前傳開。原先還有瓶裝水、干糧和壓縮餅干可以分發,但隨著聯邦防線被撕開,補給車隊徹底被切斷。廣播陷入長久的沉默,除了偶爾傳來的電流噪音,什么也沒有。
一開始,人們只是焦躁地低聲交談,但當最后一箱水被搬空后,失序就像一根燒斷的保險絲,在寂靜中突然炸裂。
“不能全給他們!我們也得活下去!”
一名壯漢怒吼著,死死抓住一瓶水。旁邊的女人推搡著想從他手里搶來,尖叫聲與哭喊聲混成一團。
幾名國民警衛軍士兵試圖維持秩序,高聲喊著讓大家冷靜,可他們的聲音很快被嘈雜掩沒。
混亂迅速升級,人群像是被撕開的傷口般失控。
有人開始翻找旁人的背包,有人試圖沖向臨時物資堆放點,幾名志愿者拼命護住僅剩的兩箱干糧,卻被推倒在地。
若葉睦被這股洶涌的人潮擠到角落,呼吸被壓迫得幾乎停滯。
她的手緊緊抱著吉他,背包被碰撞得左右搖晃。她的眼睛死死盯著人群,仿佛下一秒,這片地下空間就會徹底崩塌。
槍聲忽然在通道另一側響起。
一名國民警衛軍士兵朝天連開三槍,沉悶的回聲在狹窄的空間內炸裂,仿佛一記鐵錘擊中所有人的神經。人群瞬間僵住,只有低沉的啜泣聲在角落回蕩。
“保持秩序!”
“物資會補給!冷靜!”
可這是謊。睦看得很清楚,那些士兵眼底的血絲和顫抖的手指早已出賣了他們的恐慌。他們跟所有人一樣,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她的嗓子干得像被刀割,胃里空蕩得發疼,仿佛有一塊石頭在里面翻攪。可她沒有力氣開口,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父母,只有這把被她攥得發白的吉他。
她的腦海里一度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要不要把吉他丟掉?那樣也許就能騰出一只手去爭搶水和食物。
但下一刻,她又緊緊抓住背帶,心里涌起一股更深的恐懼:如果連吉他也失去了,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周圍的哭喊與怒罵交織,壓得人無法呼吸。
睦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淚水不斷模糊視線。
她想起祥子那句短信:“不要離開紐約,我們會想辦法。”
可她知道,任何辦法都不可能穿透這片地獄般的混亂。
她的指尖顫抖,緊緊扣住吉他的護板,心中默默重復一句話,像是在向自己祈求。
撐下去……至少,撐到有人來救她。
而上方的監控探頭,微不可見的抖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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