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邀請,并非廣播式的吶喊,那無異于自投羅網。林墨構思的,是一種更加精妙、更加隱蔽的共振呼喚。
這種呼喚基于一個核心原理:所有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秩序束縛,或自身蘊含顯著“變量”特質的存在,其意識或存在本身,都會與覆蓋世界的秩序之網產生一種微妙的、持續的張力。這種張力如同琴弦的緊繃,雖然個體自身未必能清晰感知,但其“振動頻率”卻是真實存在的。
林墨要做的,就是利用溯源共生的力量,模擬出一種能與這種“張力頻率”產生共鳴的特殊波動。這種波動不攜帶具體信息,更像是一種純粹情緒和意向的傳遞——一種混合著“尋求連接”、“理解困境”、“提供庇護”以及“不屈希望”的復雜意念場。
它不會驚動秩序之網的主體邏輯,因為這種波動本身會被判定為自然產生的、無意義的“背景情緒噪音”。但對于那些長期處于秩序壓抑下的敏感個體而,這種共鳴卻可能如同黑夜中聽到同類的呼喚,雖不知來源,卻能感受到那份悸動與牽引。
地點,選在了城市中幾個秩序“緩沖帶”的交匯點——一個位于舊城區與新興科技園區交界處的、24小時營業的獨立書店咖啡館。這里既有老城的沉淀,又有新區的活力,秩序線條相對復雜,監控也存在一些因管轄權交叉而產生的細微盲區。
深夜,書店咖啡館即將打烊,只剩下零星幾個熬夜的顧客。林墨和蘇晚晴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放著幾乎沒動過的咖啡。他們看似在低聲交談,實則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即將進行的“召喚”中。
林墨閉上眼睛,意識沉入那片秩序與變量共舞的微縮宇宙。他引導著溯源后的秩序鎖鏈,釋放出極其微弱但無比穩定的、代表著“包容性框架”的秩序波動,如同搭建一個無形的、安全的共鳴基座。然后,他催動共生之種,將那份混合了多種意向的呼喚意念,如同調制一杯極其復雜的雞尾酒,小心翼翼地注入到這個秩序基座之中。
整個過程要求對力量的控制達到巔峰造極。秩序波動不能太強,否則會吸引不必要的注意;呼喚意念不能太清晰,否則會被秩序之網的內容過濾機制攔截。它必須處于一種“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量子態般的曖昧狀態。
蘇晚晴在一旁全力輔助,她的變量能量如同最精密的穩定器,撫平任何可能產生的能量漣漪,確保整個“召喚儀式”在絕對的靜默中進行。
終于,一股無形無質、卻蘊含著特定“情感頻率”的波動,以林墨為中心,如同水波般,極其緩慢地、克制地擴散開來。它穿過咖啡館的墻壁,融入午夜的空氣,沿著城市復雜的秩序縫隙,悄無聲息地流向未知的遠方。
波動持續了大約十分鐘,林墨便果斷地停止了釋放。過猶不及。種子消耗了不少能量,他的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發出去了?”蘇晚晴輕聲問,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嗯。”林墨點了點頭,感受著那消散在夜空中的呼喚余韻,“現在,只能等待了。”
他們并不知道這呼喚能傳播多遠,能觸及多少潛在的目標,更不知道會引來什么樣的回應。這更像是一次隨機的播種,能否發芽,全看機緣。
接下來的幾天,生活似乎恢復了表面的平靜。他們換了一個更不起眼的臨時住所,深居簡出。林墨繼續鞏固著自身力量,同時更加細致地測繪著城市秩序之網的“緩沖帶”地圖,為未來建立“微秩序節點”做準備。蘇晚晴則負責外界信息的搜集,警惕著任何可能的風吹草動。
呼喚似乎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任何明顯的漣漪。
直到第三天夜里。
林墨正在冥想,試圖更深層次地理解秩序鎖鏈與共生之種融合后的奧秘,忽然,他意識深處那代表共生之種的星璇,自主地、輕微地悸動了一下。
不是受到攻擊,也不是能量波動,更像是一種……被外來的、同頻的波動所觸發的共鳴!
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消散的意念流,如同穿過無數干擾的無線電信號,艱難地觸及了他的感知邊緣。
那意念流中蘊含的信息支離破碎,充滿了恐懼、警惕,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試探:
……誰?……是……呼喚?……
……危險……到處都是眼-->>睛……
……信號……很弱……無法定位……
……證明……你不是‘它們’的陷阱……
有回應了!
林墨心中一震,立刻集中精神,嘗試與這股微弱的意念建立更穩定的連接。他沒有直接傳遞復雜的信息,而是首先通過共生之種,持續地、穩定地散發出那份“包容”、“理解”與“安全”的共鳴頻率,如同在黑暗中舉起一盞不刺眼但持續燃燒的風燈,向對方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同時,他極其謹慎地,將一絲經過凈化的、代表著“初始之城”古老錨點氣息的秩序波動,混合著一縷蘇晚晴那純凈的變量能量特質,作為“身份證明”,傳遞了過去。
這組合獨一無二——既有古老秩序的純粹,又有鮮活變量的生機,絕非秩序之網或其爪牙所能模仿。
對方的意念在接收到這組“證明”后,沉默了許久,仿佛在進行激烈的掙扎和判斷。
終于,那斷斷續續的意念再次傳來,雖然依舊微弱,但其中的警惕似乎減少了一絲,多了一點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相信……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