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海水粘稠得如同油污,每一次劃動“船槳”——那塊邊緣粗糙的金屬板,都異常費力。簡易筏子在海面上起伏,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仿佛下一秒就會散架。林墨半跪在筏子邊緣,手臂肌肉因持續用力而酸痛不堪,更深處,那潛伏的混沌能量帶來的灼痛也隱隱發作,但他不敢停下。
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只有腳下這片墨海泛著幽藍的磷光,映照出筏子上兩人蒼白而疲憊的臉。星空低垂,冰冷而遙遠,那唯一的純白光點,依舊懸在遙遠的海平線上,仿佛永恒不變,又仿佛永遠無法觸及。
蘇晚晴蜷縮在筏子中央,意識在清醒與模糊間徘徊。墨海的死寂氣息不斷侵蝕著她,讓她本就脆弱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她時而能聽到林墨粗重的喘息和筏子的呻吟,時而則沉入一片虛無的黑暗,只有臉上那道暗紅裂痕傳來隱約的刺痛,提醒著她依舊存在。
環境監測:能量活性持續為零。物理規則穩定,但信息層面呈現絕對惰性。終端意識的聲音如同隔著厚重的墻壁傳來,斷斷續續,無法建立外部連接……無法獲取導航參數……
林墨沒有回應,只是咬著牙,一下,又一下,機械地劃動著。他知道終端意識提供不了幫助,這里是一片被遺忘的絕地,一切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力量和意志。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可能只過了幾個小時,也可能過了幾天。干渴和饑餓開始折磨著林墨的肉體,嘴唇干裂,喉嚨如同火燒。他看了一眼筏子中央的蘇晚晴,她似乎連感到饑渴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靜靜地躺著,呼吸微弱。
必須到達那個光點!那是唯一的希望!
這個信念支撐著他,壓過了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煎熬。
漂流的過程中,他們并非完全沒有遇到任何東西。偶爾,會有些奇異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發光體從深海中緩緩浮起,無聲地環繞著他們的筏子飄蕩片刻,然后又緩緩沉入無盡的黑暗。這些發光體沒有任何攻擊性,甚至帶著一絲好奇,但它們散發出的光芒,卻讓林墨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在凝視著死亡本身。
他們還曾遠遠地看到海面上漂浮著一些巨大的、如同島嶼般的陰影。起初林墨還抱有一絲希望,但靠近些才發現,那并非陸地,而是某種早已死去的、難以名狀的巨獸殘骸,或者是一些徹底石化、布滿孔洞的文明造物碎片。它們靜靜地躺在墨海之中,如同墓碑,訴說著湮滅的過往。
每一次試圖靠近這些“島嶼”尋找補給或暫時停靠的嘗試都失敗了。筏子一旦進入那些陰影的一定范圍,海水就會變得異常沉重,仿佛有無數無形的手在向下拖拽,迫使林墨不得不拼命劃離。
這里不允許任何形式的“停泊”,只允許永恒的“漂流”。
絕望,在一次次的嘗試失敗后,如同附骨之疽,再次蔓延。
林墨的手臂幾乎抬不起來了,意識也因為脫水和疲勞而開始模糊。他看著遠方那似乎毫無變化的光點,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也許,他們永遠也到不了那里。也許,那光點只是一個幻覺,一個死前的海市蜃樓。
“……林墨……”
一聲極其微弱的呼喚,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猛地轉頭,看到蘇晚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靜靜地看著他。她的眼神依舊疲憊,但比之前多了幾分清醒。
“……休息……一下……”她聲音嘶啞地說。
林墨搖了搖頭,想說什么,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