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軒被關去戒律堂的第二天,我正蹲在傳功堂后院翻曬古籍,就見周滄長老沉著臉朝我走來。他手里攥著個布包,腳步踏在青石板上“噔噔”響,一看就是有急事。
“林越,別曬了,跟我走。”周滄長老的聲音比平時沉了幾分,我趕緊拍掉手上的灰,跟上他的腳步。路上我問他出了什么事,他只說“到了就知道”,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穿過兩條回廊,我們停在一座青磚瓦房前,門楣上掛著“糧倉署”的木牌。剛進門,一股混雜著霉味和谷物香的味道就撲面而來,幾個負責管糧倉的弟子正圍著一張桌子低聲議論,見我們進來,都趕緊閉了嘴,眼神里透著慌張。
“方長老呢?”周滄長老掃了一圈,沒看到方鶴鳴的身影,眉頭皺得更緊了。一個瘦高個弟子趕緊回話:“方長老在里間對賬呢,讓您來了就直接進去。”
里間的門虛掩著,我跟著周滄推開門,就見方鶴鳴坐在桌前,面前攤著一摞賬本,手里的毛筆懸在半空,臉色鐵青。桌上還放著幾個打開的糧袋,里面的谷子摻著不少碎石子,有的甚至發了霉。
“長老,出什么事了?”我小聲問。方鶴鳴沒說話,指了指桌上的賬本:“你自己看。”我湊過去一看,賬本上的數字密密麻麻,乍看沒什么問題,可仔細一瞧,就發現上個月的“入庫量”和“出庫量”對不上——入庫記了三百石,出庫卻只記了兩百石,中間差了一百石,可賬本上卻寫著“賬實相符”。
“這……這是算錯了?”我心里犯嘀咕,就算管賬的弟子再馬虎,也不至于差這么多。方鶴鳴冷笑一聲:“算錯?你再看看這些糧袋。”他指著桌上的霉谷,“昨天盤點的時候,發現有十袋谷子全霉了,還有二十袋摻了碎石子,這要是發給弟子們吃,不鬧肚子才怪!”
周滄長老在一旁補充:“今早柳長風長老來說,糧倉賬目混亂,糧食品質差,懷疑有人中飽私囊,還說……還說您老年紀大了,管不好糧倉,提議讓年輕弟子來接手。”
我心里“咯噔”一下——柳長風是凈衣派的核心長老,平時就看方鶴鳴不順眼,這次肯定是故意找事。方鶴鳴嘆了口氣,看向我:“林越,你在南舵的時候,有沒有管過賬目?”我趕緊搖頭:“沒管過,但我學過記賬的法子,或許能看出點問題。”
方鶴鳴眼睛一亮:“哦?你說說看。”我從懷里掏出個小本子——這是我穿越前帶的筆記本,還沒寫完,上面記著現代記賬的方法。我把本子遞給方鶴鳴:“長老您看,我們可以把‘入庫’‘出庫’‘損耗’分開記,每一筆都要寫清時間、經手人,再定期盤點,這樣就算出了問題,也能查到是誰的責任。”
方鶴鳴翻著筆記本,越看越驚訝:“這法子好!比咱們現在用的‘流水賬’清楚多了。林越,你能不能用這個法子,重新核對一下糧倉的賬目?”我趕緊點頭:“沒問題,不過我需要幫手,還得要所有的原始賬本。”
周滄長老立刻叫來兩個靠譜的污衣派弟子,又讓人把糧倉近半年的賬本都搬了過來。我們四個圍著桌子,從最開始的賬本查起。我教他們用“復式記賬法”,把每一筆收支都記在兩個賬本上,一個記“收入”,一個記“支出”,再對比庫存。
查了大概兩個時辰,終于發現了問題——從三個月前開始,每個月的入庫量都比實際收到的谷子多二十石,而出庫量卻比實際發放的少十石,這中間的差額,都被記成了“損耗”。更奇怪的是,這些有問題的賬目,經手人都是同一個人——凈衣派弟子張茂。
“張茂?他不是柳長風長老的遠房侄子嗎?”周滄長老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難怪柳長風要找事,原來是他侄子在里面搞鬼!”我心里也明白了,柳長風這是想借“賬目混亂”把方鶴鳴拉下來,再讓自己人接管糧倉——糧倉可是丐幫的命脈,誰掌握了糧倉,誰就有了話語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柳長風帶著幾個凈衣派弟子走了進來。他穿了件藏青色錦袍,手里搖著折扇,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方長老,賬目查得怎么樣了?要是查不明白,就別硬撐了,讓年輕人來做,也省得誤了丐幫的事。”
方鶴鳴把賬本推到他面前:“柳長老,賬目已經查清楚了,是你侄子張茂在里面做手腳,每個月私吞三十石谷子,還把霉谷、摻石子的谷子混入糧倉,你還有什么話說?”
柳長風臉色一變,拿起賬本翻了翻,又很快恢復鎮定:“方長老,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張茂是我的侄子,但他一向老實本分,怎么可能私吞谷子?你可別冤枉好人!”
“冤枉好人?”我忍不住開口,“柳長老,我們已經核對了近三個月的入庫憑證和出庫記錄,每一筆有問題的賬目,都有張茂的簽字。而且我們還找到了他偷偷運谷子出去的證據——昨天晚上,他還讓家丁把五石谷子運到了城外的當鋪,這是當鋪掌柜的證詞,你要不要看看?”
我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這是剛才讓弟子去城外當鋪拿的證詞,上面還有掌柜的手印。柳長風看到證詞,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可他還是嘴硬:“這……這是偽造的!你們肯定是為了誣陷我,故意做的假證詞!”
“是不是假的,問問張茂就知道了。”周滄長老說著,朝門外喊了一聲,兩個弟子押著張茂走了進來。張茂穿了件灰布長衫,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幾道抓痕,一看就是剛被抓回來。
“叔……柳長老,救我!”張茂一看到柳長風,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掙扎著想要撲過去,卻被弟子按住了。柳長風瞪了他一眼,厲聲問:“張茂,你老實說,是不是你私吞了谷子?”
張茂嚇得渾身發抖,看了看柳長風,又看了看桌上的賬本和證詞,終于撐不住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是……是我干的!我一時糊涂,想賺點小錢,就……就私吞了谷子,還把霉谷混進去,跟柳長老沒關系,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柳長風聽到這話,松了口氣,趕緊說:“你看,我就說跟我沒關系,是這小子自己糊涂!方長老,既然人已經抓到了,就按丐幫規矩處置吧,該打打,該罰罰,絕不能姑息!”他想把自己摘干凈,可誰都知道,沒有他的默許,張茂怎么敢這么大膽?
方鶴鳴冷笑一聲:“柳長老,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張茂每個月私吞的三十石谷子,可不是小數目,他一個人根本用不了這么多,你敢說你不知道這些谷子的去向?”
柳長風臉色又變了,剛想反駁,就見方鶴鳴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這是我們在張茂家里找到的,是你寫給城外豪強的信,讓他幫忙把私吞的谷子賣掉,所得的錢一人一半。柳長老,你還有什么話說?”
這下柳-->>長風徹底慌了,他想搶過信,卻被周滄長老攔住了。他看著周圍的人,眼神里充滿了慌亂和不甘:“我……我這也是為了丐幫好!最近丐幫開支大,弟子們的日子不好過,我想……想賺點錢補貼丐幫,沒想到張茂他……”
“為了丐幫好?”我忍不住笑了,“柳長老,要是為了丐幫好,你就不會把霉谷發給弟子們吃,也不會想借這件事把方長老拉下來。你明明是想趁機掌控糧倉,擴大凈衣派的勢力,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柳長風被我說得啞口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方鶴鳴站起身,語氣嚴肅:“柳長風,你身為丐幫長老,卻縱容親信私吞糧倉,還試圖誣陷同僚,按丐幫規矩,本該廢去武功,逐出丐幫。但念在你為丐幫效力多年,這次就從輕發落,罰你面壁思過三個月,扣除半年俸祿,張茂則杖責五十,逐出丐幫,永不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