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公安局走廊比夜晚安靜許多,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電話鈴聲和腳步聲。
陳默靠在審訊室外的墻邊,手里捏著一張剛打印出來的銀行流水單。紙張還帶著打印機的余溫,邊緣微微卷起。他快速瀏覽了一遍,將單子遞給身旁的公安辛。
港商戊的賬戶,過去三年有十七筆資金轉入離岸公司。收款方注冊地在境外,但實際操作人是王振國早年用過的化名。
公安辛接過單據,眉頭漸漸皺起:這種資金操作本身不算違法,很多港商都這樣走賬。
但他轉的錢,全都流向同一家技術咨詢公司。陳默的指尖輕輕點在其中一行數據上,這家公司既沒有實體業務,也沒有員工記錄,卻每年支付高額租金租用一間地下實驗室——就在我們上次發現信號干擾器的位置附近。
公安辛抬起頭,目光中帶著探究:你早就查過這些了?
我只是記得結果。陳默的聲音很輕,誰干的,怎么干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這些錢最后換來了什么——一份通信協議的核心代碼,和我們國家正在研發的軍用加密系統高度相似。
兩人說話間,走廊盡頭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何婉寧率先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米色風衣,頭發整齊地束在腦后,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緊隨其后的是港商戊,西裝筆挺,手里拎著一個公文包,步伐從容。
公安辛迎上前去:你們來得挺早。
何婉寧微微頷首:接到通知就趕來了。這位是港城商業聯合會推薦的調查配合人員,港商戊先生。
港商戊露出職業性的微笑:配合調查是公民義務。不過我也想提醒一句,我在內地投資了五家企業,雇傭員工超過六百人。如果因為無端懷疑影響經營,我會保留追責權利。
公安辛沒有接話,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引領他們進入觀察室。
審訊室內燈光明亮,桌椅都固定在地面上。港商戊坐下后,將公文包放在腿上,姿態顯得相當放松。
公安辛開始提問:你是否認識王振國?
聽過這個名字。港商戊語氣平穩,以前在幾個招商會上見過,說是搞留學中介的。后來聽說他出事了,具體不清楚。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么你的公司會連續三年向太平洋技術顧問轉賬?這家公司已經被證實與王振國團伙有關聯。
正常的商業合作。港商戊攤了攤手,我們提供資金,他們做市場調研和技術評估。合同齊全,發票合規,全部經過審計備案。你們要是覺得有問題,可以去查賬。
公安辛又追問了幾個關于資金流向和項目細節的問題,港商戊對答如流,甚至能準確背出合同編號和簽約時間。
觀察室內,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何婉寧一直沉默不語,手指輕輕搭在窗沿上,目光始終注視著審訊室里的男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面目。
陳默站在角落,忽然閉上眼睛。
腦海中浮現出一段畫面:一間酒店房間,窗簾緊閉,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女人打開行李箱夾層,取出一本黑色小冊子,封面上印著一組字母和數字代號。她把冊子塞進信封,寫上hk-7,然后撥通電話:東西已交接,按原計劃進行。
畫面一閃而過。
陳默猛地睜開眼睛,迅速掏出筆,在紙上寫下地址:港島西營盤春生街14號3樓e室。接著又補充道:搜查目標為秘書住處,重點查找床頭柜背面暗格、灰色拉桿箱內襯夾層。
他把紙條仔細折好,遞到公安辛手中。
公安辛看完內容,眼神微微一凝:你現在就要派人過去?跨境行動需要走流程。
等流程走完,證據就沒了。陳默說,你可以聯系港方執法部門協助,就說有緊急情報需要協查。告訴他們,如果動作夠快,能在對方銷毀前拿到密碼本和微型膠卷。
公安辛盯著他看了兩秒鐘,轉身快步走出觀察室。
十分鐘后,對講機響了。
港方同事已經進入目標住所,在床頭柜后找到一個金屬盒,里面有密碼本一本,編號hk-7,另有一卷未沖洗膠片,初步判斷記錄的是內地科研單位布局圖。
觀察室里一片寂靜。
陳默的目光投向港商戊。
此時審訊室內的男人正端起水杯喝水,動作看似自然。但當對講機傳來的消息落入耳中時,他的手明顯頓了一下,水灑在了桌面上。
公安辛回到審訊室,把傳真件拍在桌上:這是從你秘書住處搜出來的。你能解釋一下,為什么一個商務助理會持有境外情報組織的認證證件嗎?
港商戊盯著那張照片,臉色漸漸變了。
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的聲音低了幾分,我只讓她處理日常事務,從不過問她的私事。
那你也沒問過她的真實身份?公安辛冷笑,她用的護照是偽造的,入境記錄顯示她曾多次秘密往返邊境,每次都恰好在你與內地官員會談前后。
港商戊不再說話,手指慢慢收緊。
公安辛繼續施壓:我們已經聯系港方,正在調取她的通訊記錄。如果你現在不說,等他們把完整鏈條拼出來,你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