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門口的臺階上人來人往,陳默站在大理石柱的陰影里,指間無意識地捻著一張紙條。那是趙天虎早上硬塞給他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別讓他們欺負你。他沒笑,也沒收起來,就這么一直攥在手心,紙邊已經被汗水浸得發皺。
法警們神色肅穆地進出大門,記者們扛著相機在警戒線外翹首以盼。陳默低頭看了眼腕表,十點十七分,開庭時間到了。
三樓的走廊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他在旁聽席前排坐下,將公文包平放在膝頭,指尖在上面輕輕叩了兩下。包里裝著三份關鍵材料,是蘇雪昨夜親自送來的,說是警方剛剛完成的最終鑒定。
法槌落下,庭審開始。
公訴人緩緩起身,一字一句地宣讀起訴書。間諜罪、泄露國家機密、職務侵占,每項罪名都念得格外清晰,仿佛要讓每個字都沉入人心。被告席上的張教授穿著熨燙平整的灰色夾克,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看不出情緒,只有眼瞼不受控制地微微顫動。
當傳喚證人時,陳默站起身,穩步走向證人席。
他抬眼望去,正好對上張教授投來的目光。那眼神不再像從前在實驗室里那般居高臨下,反而帶著幾分閃躲。
請陳述你的身份和與本案的關系。法官說道。
我叫陳默,是東華大學物理系學生,也是通信衛星項目組成員。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法庭里格外清晰,張教授曾是我的導師。
旁聽席上響起一陣竊竊私語。有人搖頭嘆息,有人眉頭緊鎖,幾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交頭接耳,聲音壓得極低。
辯護律師站起身:請問陳先生,你是否有確鑿證據證明我的當事人存在違法行為?還是僅僅出于個人恩怨?
陳默沒有急于回答。他打開公文包,取出第一份文件,雙手遞給書記員。
這是張教授與境外人員王振國之間的通訊記錄譯碼副本。他說,使用的加密方式是國外情報機構專用協議,國內學術界無人掌握。
書記員將文件轉呈法官,法官翻閱了幾頁,眉頭漸漸鎖緊。
第二份是芯片設計圖的復印件,右下角蓋著研究所的鮮紅印章,但簽名欄卻是一片空白。
這份圖紙原本是我們團隊研發的第五代信號處理器。陳默說,但它出現在一家瑞士公司的專利申請材料中,時間比我們提交內部評審早了整整三個月。
他稍作停頓,提交人署名正是張教授。
旁聽席頓時騷動起來。一個穿藍襯衫的男子激動地站起身想要發,被法警及時制止。
第三份是一疊打印稿。陳默說:這是實驗室監控錄音的文字整理版。事發當天,張教授在無人狀態下自自語,提到只要拖慢進度兩周,對方就能完成數據對接
法官示意播放錄音。
音響里先傳出沙沙的電流聲,隨后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經費我已經轉出去了,下次見面帶實物。他們答應給我兒子辦綠卡。
張教授猛地站起身: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偽造的!
你可以申請聲紋鑒定。陳默平靜地注視著他,在結果出來之前,您自己最清楚真偽。
張教授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最終頹然坐下。
休庭十五分鐘。
重新開庭后,公訴人補充提交了一份國際反間諜機構的協查函,確認王振國組織長期滲透我國科研系統,而張教授的賬戶在過去兩年內收到了七筆來自離岸公司的轉賬,總額超過八十萬元。
法官當庭宣布不再接受無實質依據的辯解。
辯護律師還想就證據合法性提出異議,陳默沉靜地說:真正的科學,從來不需要依靠秘密交易來維護。
這句話落下,整個法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接著,旁聽席上一位白發老者低聲說了句什么,身旁的人紛紛點頭。
審判長重新敲響法槌。
進入最后陳述環節時,張教授突然轉向陳默,聲音發顫:你忘了嗎?當年是你求著要進我的課題組!沒有我,你連實驗室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你現在站在這里指控我,良心不會痛嗎?
陳默站得筆直,紋絲不動。
您教我的第一課是數據不說謊他的聲音在法庭里回蕩,現在,數據已經說出了全部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