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走出行政樓時,斜陽正好落在青石臺階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檔案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牛皮紙的邊緣,腳步未停。
他沿著熟悉的小徑往教學區后面走,穿過兩排開始落葉的梧桐樹,在那張銹跡斑斑的鐵質長椅前停下。椅子上的綠漆已經斑駁脫落,坐上去能感受到晚秋的涼意。他把檔案袋放在膝頭,身子微微前傾,望著遠處空地上打旋的落葉出神。
忽然,一個溫熱的觸感從手邊傳來。
他怔了一下,發現面前多了一只白瓷飯盒。蓋子掀開,熱氣裊裊升起,是家常的白菜燉粉條,上面漂著幾滴金黃的油花,還有一小塊臘肉若隱若現。
你沒吃午飯。蘇雪站在一旁,聲音平靜如常,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陳默抬起頭。她穿著米色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手里拎著個略顯陳舊的保溫桶,站姿挺拔卻不顯刻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你每次做完重要的事,都會來這兒坐一會兒。
他沒再追問,接過飯盒,拿起筷子輕輕攪動。菜有些咸,但溫熱的口感讓空了一天的胃終于有了著落。
蘇雪在他身邊坐下,刻意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把保溫桶輕輕放在腳邊。她從隨身攜帶的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封面空白,內頁用回形針仔細別著幾頁紙。
我查了王振國最近三個月的資金流向。她說,有三筆境外匯款,收款人換了名字,但賬戶綁定的還是他以前的情報聯絡員。
陳默放下筷子,接過文件快速翻閱。數字、時間、銀行代碼,都被清晰地標注出來,紅色記號筆圈出的部分連成兩條線索,最終指向同一個中轉賬戶。
這些信息不該由你來查。
但我已經查到了。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我能做到。
他沉默片刻,將文件合上遞還給她。下次別一個人行動。
我不是一個人。她說,我爸那邊只讓我看數據,不參與具體行動。我只是把有用的信息整理出來給你。
陳默沒有接話。
秋風拂過,梧桐葉沙沙作響。遠處有學生騎著自行車經過,清脆的鈴聲在暮色中回蕩。
你不該卷這么深。他又重復了一遍。
蘇雪轉過頭來,目光堅定。五年前你把第一張圖紙交給我保管的時候,我就已經進來了。那時候你剛考上大學,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眼鏡腿還用膠布纏著。
陳默的嘴角微微牽動。
萬一哪天我出事,這些東西不能丟她繼續道,從那天起,我就不是旁觀者了。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距離恰到好處,既能看清他的表情,又不會顯得太過親密。
我......會一直陪著你。她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帶著分量。
陳默抬起頭。夕陽從她身后斜照過來,勾勒出她清晰的輪廓,發絲在風中輕輕飄動。
他放下飯盒,站起身,伸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動作從容,力道適中,只是一個純粹的擁抱。
蘇雪沒有抗拒,也沒有語,只是將手輕輕搭在他背上,感受著他平穩的呼吸。
謝謝你。他在她耳邊低語,有你在,我更無所畏懼。
他們就這般靜靜相擁,誰也沒有再說話。
良久,陳默松開手,牽著她重新在長椅坐下。他將手伸進褲袋,摸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張,展開一看,是修車廠下個月的技術升級計劃。
這一世,我不只為活命而來。他說。
蘇雪輕輕靠在他肩上,柔聲接道:我知道。你要改變這個世界。
我想讓你和我一起。
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