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響時,屏幕上的綠色脈沖線還在有節奏地跳動。陳默瞥了眼來電顯示,沒有立即接聽,而是先將筆輕輕擱在桌上,朝沈如月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會意,翻開筆記本新的一頁,手指穩穩夾住筆桿,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趙天虎站在門邊,手還搭在門把上,剛要開口說些什么,陳默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辦公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儀器低沉的嗡鳴和窗外風過鐵皮屋頂的窸窣聲。
陳默按下接聽鍵,將聽筒貼近耳畔。
陳默!電話那頭的聲音像是被人扼住喉嚨后掙脫出來的嘶吼,你竟敢插手!你以為救了那個丫頭就算贏了?
聲音很熟悉,語氣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急躁,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陳默沒有立即回應,只是把聽筒稍稍拿遠了些,順手按下了免提鍵。屋內的三人都能清晰地聽見對話。
王振國。他平靜地叫出這個名字,語氣像是在招呼一個遲到的同事,這么晚了,有事?
少給我裝糊涂!對方的吼聲更大了,我安排的事全被你攪黃了!設備信號中斷,人也跟丟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腳?
陳默輕輕笑了笑。不是冷笑,也不是譏諷,就是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平常笑意。
你說的這些,我實在聽不明白。他說,我就是個普通學生,在修車廠教教技術。你要找什么人,怕是打錯電話了吧?
你還裝!王振國的聲音陡然拔高,我知道是你!只有你能搞出這種反追蹤系統!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地里搞什么名堂?
陳默低頭看了眼桌上的圖紙,那是昨天繪制的通信模塊結構圖,旁邊還散落著從地下倉庫拆解下來的零件。
王先生,你太緊張了。他說,我連你在說什么都不清楚。不過既然你提到了追蹤、設備、信號……這些東西聽起來價值不菲吧?要是真丟了,后續的賬目怕是不好交代?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緊接著傳來紙張翻動的窸窣聲,還有椅子被猛地推開的刺耳聲響。隱約能聽見有人在低聲催促,但內容聽不真切。
你別得意!王振國重新開口,語速快了許多,你以為你藏得很好?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你的軟肋!趙天虎、沈如月、蘇雪……只要我想動手,隨時都能讓他們消失!
陳默依然不動聲色。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紅筆,在指間轉了一圈。
在威脅別人之前,最好先確認自己站得穩不穩。他說,你剛才說設備信號中斷——那是假象。我們早就把數據調包了。你現在看到的每一條反饋,都是我讓你看到的。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
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
你……王振國的聲音微微發顫,你動了通訊鏈?
不止是動了。陳默說,我還順著你的頻率,找到了三個中轉站,兩個資金賬戶,還有一個藏在郊區的備用據點。他頓了頓,你們上周運進去的那批貨,標簽編號是r-719吧?海關申報的是汽車配件,實則是信號增強器。這批貨是從東港碼頭進來的,走的是第三物流通道,我說得對嗎?
電話那頭徹底安靜了。
連背景雜音都消失了。
過了片刻,王振國才重新開口,聲音低沉了許多,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誰不重要。陳默將紅筆往地圖上一按,筆尖精準地落在南郊物流中轉站的位置,重要的是,以前是你在暗處盯著我們,現在——該換我了。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屋內一片寂靜。
沈如月低頭看著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通話內容,字跡工整,一行行排列得一絲不茍。她抬起頭,望向陳默。
趙天虎松開一直緊握的門把手,走到桌邊,盯著那張地圖看了許久。
你早就料到他會打來?他問。
不確定。陳默搖頭,但他一定會著急。計劃失敗,手下失聯,信號被截獲——任誰都會慌。一旦慌了,就會露出破綻。
可他剛才說的話……沈如月的聲音輕柔了些,他說要對付我們所有人。
他慣用這種伎倆。陳默走到墻邊,拿起另一支紅筆,在地圖上劃出幾道線。每一筆都落在不同的位置——城西舊倉庫、南湖公寓b座、鐵路貨運站七號倉。
這些都是這些年他一點點標記下來的地點。有些是靠記憶碎片拼湊出來的,有些是從專利申請、進出口記錄中挖掘出的線索。沒人知道他在查什么,連蘇雪都不曾過問細節。
他自以為在布局。陳默一邊畫一邊說,實際上他每走一步,都在自掘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