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燈的光柱又一次掃過齒輪箱,陳默瞇起眼睛,熱浪撲面而來,像貼在燒紅的鐵皮上。他抬手抹了把額頭,掌心沾滿了油灰和血混合的污漬。
耳機里傳來斷斷續續的電流聲,飛行員的聲音夾在其中:"......信號不穩,重復——你剛才說要切哪條線路?"
陳默沒有立即回答。他盯著控制面板邊緣用冷凝水寫下的三組編號:b-7、d-3、f-9。字跡已經開始蒸發,歪歪斜斜像是醉漢隨手劃拉的記號。
"b-7、d-3、f-9。"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起伏,"配電柜第三層,從左往右數,紅標的那三根,全部切斷。"
"收到,正在接近。"
話音剛落,頭頂的傳動軸發出一聲悶響,整個箱體又往下沉了幾寸。支撐架被蒸汽泡得發軟,金屬接縫處滋滋地冒出白霧,像煮沸的湯鍋在漏氣。
陳默咬緊牙關,右手撐著壁板穩住身體。傷口早已麻木,整條胳膊像灌了鉛,血順著指尖滴落在鐵殼上,每滴都砸出一個小坑。
他低頭看向液壓臂反饋桿,剛才敲摩斯碼用的那根還插在傳動軸接口里。指節動了動,想再試一次,可手臂剛抬起,一陣眩暈襲來,眼前瞬間發黑。
"不行了。"他閉了閉眼,"得換個辦法。"
他摸出那把用慣的扳手,柄端被磨得光滑。蹲下身,把柄尖抵在主軸基座上,輕輕敲了一下。
"咚。"
短促,清晰。
再來一下,稍長些。
"咚——"
他熟悉這種老式變速箱的共振頻率。小時候村里的拖拉機壞了,父親就是靠聽聲音判斷哪個齒輪出了問題。這玩意兒結構老舊,傳震效果比電線還好。
他開始有節奏地敲擊:短、短、長、短——代表b;長、短——d;短、長、長、長——f。
"斷bdf。"他一邊敲,一邊低聲念著,"斷bdf。斷bdf。"
三遍。
敲完第三遍,他靠著壁板喘氣,耳朵貼在鐵殼上聽著外面的動靜。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在喊指令,接著是金屬柜門打開的碰撞聲。
探照燈突然固定不動,光斑牢牢罩住廠區西側的配電柜。
"他們明白了。"他松了口氣,后背滑下去半截,整個人癱坐在滾燙的地面上。
可還沒等呼吸平穩下來,耳邊"咔"地一聲輕響——傳動軸移位了。反饋桿彈了出來,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通訊斷了。
他伸手去夠,指尖剛碰到桿身,箱體猛地一晃,整個人被甩向側面。額頭撞在控制盒邊緣,眼前金星直冒。
"操。"他罵了一句,抓起反饋桿重新插進接口,可這次怎么敲都沒反應。共振路徑被破壞,信號傳不出去了。
他抬頭望向縫隙外的夜空,直升機還在盤旋,燈光掃來掃去,像是在尋找什么。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從口袋里摸出那枚銀灰色銘牌,au-9947,邊緣還沾著爐灰。這不是裝飾品,是證據,也是鑰匙。
但現在顧不上這個。
他轉頭看向控制模塊,電池指示燈已經由黃轉紅,只剩最后一點電量。備用電源還能撐半秒,也許夠做一件事。
他拔下反饋桿,改用扳手猛砸主軸基座,不再是摩斯碼,而是連續的震動波。長短交錯,雜亂無章——這是干擾信號,逼他們停手。
果然,幾秒后,探照燈移開了配電柜,轉而掃向齒輪箱這邊。
"你還活著嗎?"耳機突然通了,"我們看到你在敲東西!是不是讓我們停?"
"不是。"陳默喘著氣,"繼續切線。我剛才是在提醒你們別碰其他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