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變了調。
不再是拖長的嗚咽,而是短促的滴滴聲,帶著某種執拗的節奏,像在用莫爾斯電碼試探著防線。陳默盯著墻角那個信號接收器,紅色指示燈明明滅滅,頻率死死咬在447.3hz上,和他記憶里某個老式短波信道嚴絲合縫。
他沒動彈,甚至沒抬頭看天花板上還在逸散的無色氣體,只伸手把控制臺邊的屏蔽盒往里推了半寸,確保它不會在接下來的動作里滑落。
指節在桌面上叩了三下,短促,清晰。
隨后,他拉開抽屜,取出一疊用防靜電布仔細包裹的玻璃碎片。每片都帶著獨特的裂痕,邊緣不算光滑,能看出被人反復挑選、拼湊又拆開的痕跡。這些是從教堂baozha現場撿回來的窗玻璃殘片,原本嵌在王振國的藏身點,被他悄悄回收,做了些不為人知的處理。
現在,是它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他起身走到主控臺側面,掀開一塊不起眼的金屬蓋板,露出一排透明的插槽——這是他前些天偷偷加裝的光學接口,連蘇雪都沒細問過用途。他將玻璃碎片一片片插進槽里,動作不疾不徐,穩得像在落子。
最后一片卡入時,整個系統輕輕一震。
屏幕閃白,旋即浮現出一個三維地球的輪廓,表面散布著數百個灰蒙蒙的光點,像還沒點亮的燈籠。
“來了。”他低語。
耳機里立刻傳來林晚晴的聲音:“你這邊信號爆了!境外三十多個節點在回撥,他們察覺了。”
“讓他們查。”陳默坐回椅子,“查到底,也只能看見自己咽氣的樣子。”
他說著,調出一個加密協議界面。那代碼結構并非出自他手,而是某天深夜突然闖入腦海的——一種未來才會普及的全息拓撲映射算法,能把物理載體和數字信息強行綁定。他不明原理,只記得該怎么用。
指尖在鍵盤上跳躍幾下,指令發出。
霎時間,投影中的地球開始旋轉,由慢漸快,表面的光點依次亮起。每確認一個坐標,那點就由灰轉藍,旁邊跳出倒計時:三分鐘前摧毀。
“公安部剛確認,莫斯科據點已清空,設備盡毀。”蘇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不知何時已返回,站在門框的陰影里,握著通訊器,目光掃過懸浮的投影,“柏林、塔林、里加……都在同步收網。”
陳默點點頭,視線沒離開屏幕。
他清楚,重頭戲才剛剛開始。這些藍色光點不單是標記,更是反向廣播的中繼站。他利用蜂巢協議殘存的通信鏈路,把投影畫面強行塞進每一個聯網終端。無論對方藏身何處,只要還連著這張網,就不得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據點正接二連三地熄滅。
“這不是在展示證據,”他輕聲說,“這是在直播追悼會。”
林晚晴在監控中心那頭笑了:“行啊你,sharen誅心這套玩得挺熟。”
“不是我想狠,”陳默靠著椅背,語氣閑適,“是他們先耐不住寂寞,非發信號來撩撥。”
話音剛落,屏幕突然跳出一條警告:
檢測到七處隱藏節點嘗試離線轉移
紅點急促閃爍,位置分散在中亞、北歐和遠東。
“最后一批。”他瞇起眼,“不想看結局,想溜?”
手指在桌邊輕點兩下,預設程序啟動。
嵌在數據槽里的玻璃碎片忽然微微震顫,接著一片接一片脫離卡槽,緩緩浮起,在半空中重新排列。
眾人抬頭。
那些碎片在空中拼出一行巨大的俄文字體,泛著冷冽的藍光:
nгpaokohчeha
——游戲結束。
沒有炫目的特效,沒有刺耳的音響,只有那行字靜靜懸在那里,像刻在墓碑上的銘文。
陳默拿起麥克風,用一口地道的莫斯科方,聲音平穩地播報:“列寧格勒分部代號‘霜狼’,塔林站代號‘渡鴉’,你們的撤離路線已被標記。現在投降,還能活著回去。”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別不信,你們耳機里現在響著的,就是這段話的實時翻譯。”
投影地球持續旋轉,藍色光點越來越多,紅色漸次消退。
突然,三個紅點劇烈閃爍,隨即轉藍。
“北歐行動組報告,目標主動走出藏身處,舉手投降。”蘇雪念著通訊內容,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投降?”陳默輕笑,“中文不-->>會說,英文倒溜。”
林晚晴在那頭插話:“人都要繳械了,你還計較這個?”
“不是計較。”他看著最后一個仍在頑強閃爍的紅點,“我在等它開口。”
那個點位于遠東某島,信號微弱,卻持續不斷。
“它沒斷聯,也沒響應。”蘇雪走近幾步,“可能在等更高權限的指令。”
“不。”陳默搖頭,“它在等自毀命令。”
他說完,手指移到控制臺下方的隱蔽開關上。那是他加裝的物理阻斷裝置,一旦啟動,整套系統將徹底切斷與外界的聯系,連內部數據也無法傳出。但也意味著,他必須手動完成最后一步。
而現在,他還不能切。
因為黃金名單還在屏蔽盒里沉睡著。
他需要那個點主動連接進來,才能順藤摸瓜,補全最后的信息鏈。
“你在釣魚。”蘇雪忽然明白了。
“一點小心思。”他笑了笑,“總得讓人家臨死前,再刷一次存在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