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實驗室的燈還亮了一夜。陳默從主控室出來,眼下帶著淡青,手里捏著剛打出來的日志摘要。他正低頭看數據,差點撞上個人。
趙天虎直挺挺站在那兒,雙手捧著一個密封塑料盒,指節攥得發白。他穿著洗得發灰的工裝外套,袖口都磨毛了,但站得筆直。
“陳先生。”他聲音不高,卻清楚,“按您上次講的能帶原理,我改了晶體管,效率提了兩成。”
陳默抬眼看了看他,沒說話,接過盒子轉身往檢測區走。趙天虎趕緊跟上,腳步急急的,又不敢靠太近。
操作臺前,陳默打開頻譜儀,把晶體管接上測試電路。屏幕上的波形跳了幾下,穩了。他又換上熱成像模塊掃了遍,確認沒異常發熱,才調出參數對比表。
時間一點點過去,周圍靜得只剩儀器低鳴。幾個早來的技術員路過,交頭接耳。
“那不是修車廠那老板嗎?”
“聽說前兩年還鬧過事,怎么又來了?”
“噓,陳工親自測呢……”
陳默終于合上設備蓋子,看向趙天虎:“這不是仿造,是重構。你沒走捷徑。”
趙天虎喉結動了動,沒吭聲,只重重點頭。
“從今天起,”陳默把盒子遞回去,語氣平淡卻不容商量,“趙天虎列席每周核心技術會議。技術助理編制,歸研發支持組。”
有人倒吸涼氣。
趙天虎盯著那盒子看了兩秒,忽然伸手抱緊了些,像怕人搶走。嘴唇動了動,最后只擠出兩個字:“謝謝。”
“謝什么。”陳默笑了笑,“是你自己做出來的。”
話音未落,蘇雪從電梯口過來,手里一疊文件,目光掃過兩人,停在趙天虎身上:“你弟來了,在樓下,不肯上來。”
趙天虎一愣:“小虎?他怎么來了?”
“說來找你找工作。”蘇雪把文件夾往腋下塞了塞,“穿得單薄,像剛下長途車。”
趙天虎轉身就往樓梯間跑,皮鞋敲在地磚上噔噔響。陳默望著他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他這兩年,變了不少。”蘇雪站到陳默身邊,低聲說。
“人總會變的。”陳默推推眼鏡,“只要方向對,走得慢點沒關系。”
樓下大廳,趙小虎縮在長椅上,腳邊一個破帆布包,膝蓋上搭著洗白的夾克。他低著頭,手指不停搓褲縫。
聽見腳步聲,一抬頭,他哥已經沖到面前。
“怎么不先打個電話?”趙天虎喘著氣,“大老遠跑來干啥?”
“我……不想拖累你。”趙小虎聲音輕得像要散在空氣里,“可我也不想出去打工了。家里廠子沒了,爸走時啥也沒留下,我就想……跟你學點手藝。”
趙天虎沉默了幾秒,忽然打開密封盒,抽出張設計圖復印件,塞進弟弟手里:
“這不是拖累,是機會。我以前打打殺殺,毀了家。現在我想用手,不是拳頭,造點東西。”
趙小虎愣住,低頭看那張密密麻麻標注參數的圖紙,手指慢慢收緊。
“你行嗎?”他抬頭,眼里有懷疑,也有期待。
“我不比你聰明。”趙天虎拍他肩膀,“但我肯學。就這玩意兒,我熬了三個月,拆了十七塊舊板子才搞明白。”
兄弟倆站在大廳中央,誰都沒再說話。陽光從玻璃門斜照進來,落在圖紙一角,映出細密線路。
陳默和蘇雪也下來了。陳默走過去,拿起圖紙看了看,點頭:“思路不錯,細節還能打磨,方向是對的。”
趙小虎緊張地盯著他,像等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