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的敲擊聲還在空氣里輕輕回蕩,陳默已經站起身,隨手關掉了收音機。他慢條斯理地把工具一件件收好,動作不緊不慢,像是剛完成一次普通的日常檢修。
門被推開時,風卷著一張報紙溜了進來。
蘇雪站在門口,肩膀繃得緊緊的,手里捏著的報紙像根棍子,指節都發了白。她沒說話,幾步走到實驗臺前,"啪"地把報紙拍在桌面上。頭版照片占了半幅版面:陳默穿著淺灰夾克,林晚晴一身紅裙,兩人并肩站著剪彩,手搭在同一條紅綢帶上,笑得自然大方。標題又粗又黑——《科技新星攜手影壇紅伶,共啟未來音響時代》。
"這就是你說的合作?"她聲音不高,卻像砂紙磨過桌面,"剪彩臺就這么窄?窄到非得挨著腰扶?"
陳默低頭看了眼照片,嘴角微揚:"那天風大,她差點被綢帶絆著。"
"所以你就伸手去扶?"蘇雪盯著他,"還是說,這種意外你早就料到了?"
陳默沒辯解,反而伸手輕輕一帶,把她拉近半步。兩人距離突然縮短,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光。
"那你聽聽看,"他聲音低了些,"我現在心跳快不快?"
蘇雪一怔,下意識想后退,腳卻像生了根。
"我站在這兒,說的都是實話。"他沒松手,"你在外面,看的卻是報紙上的照片。"
她猛地抽回手,呼吸有些亂,目光掃過他胸前,忽然停住了。
襯衫左口袋邊上,露出一小片暗紅色的花瓣,邊緣已經發干,像是被壓了很久,顏色深得近乎褐色。
"你還收著她的花?"蘇雪聲音冷了下來。
陳默低頭一看,眉頭微皺,隨即坦然:"她塞給我的,沒來得及扔。"
"沒來得及?"她冷笑,"從剪彩到現在,三個鐘頭了。你就一直揣著,等著誰來發現?"
陳默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穩穩握住她的手腕。
不是輕輕拉著,是實實在在地握住,力道堅定不容掙脫。
"蘇雪。"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平時帶笑的"雪姐",而是少有的認真,"我心里只有一個人的位置。其他人,不過是路過的人,說了幾句話,遞了朵花,然后就走遠了。"
實驗室里安靜下來。
示波器還在運行,綠色的光點緩緩跳動,映在兩人臉上,明明滅滅。
蘇雪沒掙扎,也沒回應,只是靜靜看著他,眼神復雜得像蒙了層霧。
"那你告訴我,"她終于開口,聲音輕了,卻更鋒利,"為什么每次都是別人先知道你的事?發布會前一天,林晚晴打電話問我你有沒有睡好;你拿到專利賠償金那天,沈如月在食堂跟我說你給她漲了工資;就連王振國的事,也是她先找我問能不能幫上忙。"
她頓了頓:"而我呢?我總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人。"
陳默松開手,迎著她的目光。
"因為我怕。"他說。
"怕什么?"
"怕你卷得太深。"他慢慢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實驗臺邊緣,"你知道的越多,擔的風險就越大。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是我得先確認——每一步都穩妥了,才能讓你靠近。"
蘇雪搖頭:"可我已經在這兒了。從幫你藏第一份圖紙開始,從我去公安局作證開始,從我替你擋下那些恐嚇信開始——我就已經在這兒了。你不需要把我護在外頭,我也不需要你替我決定什么該聽,什么不該聽。"
陳默沒說話。
她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彎腰,從報紙上撕下一角,是照片里林晚晴的臉。
她把紙片揉成一團,放在實驗臺一角,正好壓住那片玫瑰花瓣。
"我不在乎她送你花。"她說,"我在乎的是,你為什么不主動告訴我?-->>為什么總要等我撞見了,才來解釋?"
陳默抬起頭:"你覺得,我會選她?"
"我不知道。"蘇雪聲音很輕,"我知道你聰明,知道你有分寸,也知道你會說話。可我也知道,她敢當著記者的面牽你的手,敢在病房擺滿玫瑰逼你回答問題,敢用自己的片酬投你的項目——而我呢?我連問一句,都得挑你心情好的時候。"
陳默站起身,這次沒再拉她,而是從口袋里掏出那片花瓣,攤在掌心。
"這花,我本來是要扔的。"他說,"但我留著,是因為那天她說了一句話。"
蘇雪抬眼。
"她說,陳默,你要真有心,就別辜負那個一直站在你背后的人。"他笑了笑,"然后她把花塞給我,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