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此刻告訴她吳思遠已自盡身亡,無異于親手掐滅她眼中最后那點光。
但繼續讓她懷抱這種錯誤的期待,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云澄沉默的同時,吳婉兒臉上的紅暈也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安。
她察覺到云澄的沉默似乎意味著什么。
“王爺……”
她試探著,聲音更輕了,帶著不確定。
“家父他……”
云澄移開目光,重新投向地圖上的山川河流。
“你先回去吧。”
吳婉兒聞,眼中的光閃爍了一下,慢慢黯淡下去。
但她沒有糾纏,只是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禮,低聲應道:“是,王爺。”
她轉身,依舊保持著那份刻意的輕柔安靜,走向帳簾。
就在吳婉兒的手即將觸到冰冷帳簾的前一瞬,云澄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云澄措辭了許久,最終還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婉兒姑娘。”
吳婉兒身形一僵,手指蜷縮在簾布上。
她緩緩轉過身,看著云澄。
“王爺有何吩咐?”
“令尊吳思遠。”
云澄的聲音平穩。
“已經故去了。”
“什么?”
吳婉兒失聲驚叫。
簡單的幾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吳婉兒的心口。
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盡,變得慘白如紙。
眼睛驟然睜大,瞳孔緊縮,里面滿是難以置信的空洞。
她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仿佛站立不穩。
“故去?”
她重復著這兩個字,聲音飄忽得如同夢囈。
“怎么會?白天……白天我去看望的時候,還好好的!”
她猛地搖頭,像是要甩掉這個可怕的消息,眼中迅速積聚起巨大的悲傷和混亂。
“是你……是王爺殺了他?”
吳婉兒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俏臉煞白,瞪視著云澄。
如果……如果鎮朔王是殺父仇人!
那她之前在做什么?
服侍自己的殺父仇人?
甚至要向殺父仇人自薦枕席?
云澄沒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沒有動怒,只是緩緩開口。
“自然不是。”
“是他自殺的。”
“自……自殺?”
吳婉兒愣住了,臉上的憤怒凝固,隨即被更深重的困惑和打擊所取代。
“我父……為什么會自殺?”
是啊,他為什么會自殺呢?
那么聰明,那么有野心的人,怎么會自殺呢?
忽然,吳婉兒意識到了什么。
她也是個聰明人!
而且是非常了解吳思遠的聰明人!
答案,瞬間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父親為什么選擇自殺?
只能是為了她。
是為了斬斷所有可能因他而牽連到她身上的禍患,是為了用最決絕的方式向云澄,表明一種到此為止的姿態。
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洶涌無聲。
她沒有再質問,也沒有再看云澄,只是深深地垂下頭,肩膀因壓抑的哭泣而輕輕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