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辰了?”
吳盡恭敬-->>回道:“稟陛下,已是酉時三刻。”
“酉時了?”皇帝眉心擰得更緊了。
近日京營剛結束左、右、中三軍對抗操練,大練后無論將士皆會疲累,正是查探營中實況的好時機,裴肅請旨入營暗訪,怎么這個點兒了還不進宮回報?
皇帝端杯喝了口茶,還未咽下去,就聽見內侍在外稟告,雷驍和今日當值的三位內閣大臣在殿外求見。
得到應允后,四人疾步入內,雷驍跪地稟道:“陛下,裴肅裴大人于京郊遇刺,身中毒箭,性命……垂危。”
轟。
頭頂雷聲滾過,將皇帝沉凝的面容悉數碾碎,天子威怒化為看不見的雷霆,將幾人垂下的頭又壓低了幾分。
指節死死扣住茶盞,皇帝怒極而笑,聲音透著冰刃刮骨般的極致冷寒。
“好啊,好得很吶!朕竟不知京都何時熱鬧成了這個樣子。昨日殺郡主,今日殺尚書,明日是不是看朕不順眼,也要來行刺一番?”
“陛下息怒!”
眾人齊跪,額頭盡貼于冰冷的金磚上,仿佛有一座大山沉沉壓在頭頂,也壓于心境。
最近著實是不太平!
先是太子千秋上星燈炸裂,如今又接連出現刺殺,再加上那兩樁超出所有人意料的親事,將這京都局勢攪得跟外頭的天一樣,讓人看不清勘不透。
內閣輔臣們后背溢出冷汗,心照不宣的想,幸好邊境還算安然。
鎮北軍神勇,滅掉烏桓部,揚了大雍國威,亦極大的震懾了其他胡地部族。
內閣剛剛收到通政使司送來的加急奏報,胡地其余八部愿以戰馬千匹、貂皮三千件、金鋌五千枚,獻禮求和。
裴肅遇刺之事來得突然,他們還沒來得及將胡部獻禮的奏報呈遞御前。
皇帝大發雷霆,哪怕之后得知胡部獻禮求和,怒意沉積的面色也沒有絲毫緩解。
攘外必先安內,北境有徐鎮山坐鎮,他很放心,眼下最重要的,是清除朝中蠹弊。
蘇未吟遇刺,他心如明鏡,可裴肅遇刺,卻是讓他始料未及。
裴肅仇家雖多,可經他警告敲打,回京這半年一直太平無事,怎又突然遇刺?
皇帝派了自己的御用太醫李成甫前去救治裴肅,后下令讓京畿衛和鎮岳司聯合徹查行刺一事,務必揪出背后主使。
大雨天,夜比往常來得更早一些。
太醫院的馬車停在尚書府門口,李成甫從廊前昏黃的燈籠下焦急而過,嫌隨從撐傘太慢,伸手將傘奪過跑進雨中。
寢居內燭火搖曳,數名太醫在裴肅床前來回打轉,這里摸一下那里看一下,個個忙得滿頭大汗,卻是忙了半天,傷口連藥都沒敷,只用銀針封堵了經絡以防止毒入肺腑。
裴肅躺在床上,濕發散開,暗紫的眼周和唇色在灰白面色的襯托下愈發顯得驚駭,已是氣若游絲。
左臂從松散的領口探出衣外,一道近兩寸長的箭傷橫在胳膊外側,不深,卻不斷往外滲著黑血,自傷口開始,周邊的經絡全部變成了黑紫色。
李成甫一進門,其他太醫如釋重負,紛紛讓出路來。
放下藥箱,他先給裴肅喂服了一顆保命藥丸,之后才開始仔細診斷。
指間搭在脈搏上,李成甫面色凝重,“傷口很淺,但這毒……”
太醫們點頭附和,其中一人,“我瞧著,至少是三種混毒。”
李成甫將裴肅的手放回床上,又撐開眼皮查看,搖頭,“不止。”
太醫們震驚對視。
不止三種,這真是奔著要命去的呀!
李成甫對焦急守在旁邊的裴安說:“毒性復雜,老夫也只能盡人事,至于成不成……”
他轉向裴肅,聲音低沉,“就看天意了!”
裴安跪求他趕快施救。
李成甫仔細觀察,一邊在紙上接連寫下十余種毒,最后和眾太醫短暫商議,圈出五種,開出藥方。
等藥抓來,楚越親自拿去后院廚房煎煮。
待門關上,兩抹碧色身影從暗處走出來,竟是采柔采香姐妹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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