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窒息的開端:被榨干的軀殼
城市的霓虹像垂死巨獸的血管,在厚重的雨幕中搏動、暈染。陳默癱坐在格子間轉椅上,感覺脊椎已經和廉價的塑料椅背融為一體。凌晨一點十七分。寫字樓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中央空調茍延殘喘的嗡鳴,和他自己沉重如破風箱般的呼吸。
電腦屏幕幽藍的光刺得他眼球發澀、發痛。屏幕上,那份改了第十二版的“星辰未來城”營銷方案,標題依舊鮮紅刺目,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右下角的郵件圖標瘋狂閃爍,新郵件來自他的直屬上司,那個永遠梳著油光水滑背頭、喜歡用蘭花指戳人屏幕的“king”王總。
“陳默,方案立意陳舊,毫無爆點!客戶明天就要最終版,你今晚必須給我改出能讓他們從椅子上跳起來的版本!想想你的季度獎金,想想你的房貸!年輕人,要有點拼勁!”末尾那個巨大的、血紅色的感嘆號,像王總那張唾沫橫飛、頤指氣使的臉,死死壓在陳默的視網膜上。
房貸。獎金。這兩個詞像冰冷的鐵鉗,扼住了他的喉嚨。他疲憊地閉上眼,試圖驅散眼前因過度用眼而產生的彩色光斑。腦海里閃過白天的一幕:他熬了兩個通宵做出的初步框架,被王總輕描淡寫地署上了另一個關系戶的名字,還在部門會議上大加贊揚。而他,只得到一句輕飄飄的“小陳啊,基礎工作做得還行”。
屈辱、憤怒、深深的無力感,混合著連續加班帶來的生理性惡心,在他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推開鍵盤,抓起桌上冰冷的半杯隔夜咖啡灌了下去,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虛假的清醒。他需要回家,立刻,馬上。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會把顯示器砸在王總那張油膩的臉上。
2.侵蝕的痕跡:家的陌生感
冰冷的雨水砸在出租車窗上,模糊了窗外流光溢彩卻與他無關的世界。陳默把頭靠在同樣冰冷的車窗上,感覺自己的靈魂正被一點點抽離這具疲憊不堪的軀殼。
掏出鑰匙,插入鎖孔。門打開的瞬間,一股難以喻的、混合著淡淡清潔劑和……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屬于他的甜膩氣息撲面而來。他皺了皺眉。也許是隔壁做飯的味道飄進來了?他沒多想,甩掉濕透的外套,踢掉沉重的皮鞋,只想把自己扔進沙發。
赤腳踩在冰涼的木地板上,他走向廚房想倒杯水。路過開放式廚房的吧臺時,目光隨意掃過臺面。他的動作瞬間凝固了。
“牙刷”。那支深藍色的電動牙刷,是他用了三年的舊物。他一直習慣性地將牙刷頭朝左,放在漱口杯的左邊。可現在,牙刷頭朝右,放在了漱口杯的右邊。
陳默的心臟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他強迫自己冷靜。“記錯了?太累了?”他走過去,拿起牙刷仔細看了看,沒錯,是他的。他試圖回憶自己昨晚或今早的使用情況,大腦卻像塞滿了浸水的棉花,一片混沌。最終,他歸咎于自己精神恍惚,順手把牙刷放回了“習慣”的位置——頭朝左,杯左邊。
打開冰箱,想找點吃的。冷藏室上層,孤零零地躺著一盒吃了一半的草莓。陳默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討厭草莓,那種甜膩的味道會讓他反胃。上周女友林薇倒是買過一盒,他一個沒動,后來被她帶走了。這盒草莓是哪來的?標簽還很新鮮,是昨天購買的。難道是林薇又來過?他拿起手機想發個信息問問,手指懸停在屏幕上,又放下了。凌晨一點半,不合適。而且,林薇有他家的備用鑰匙嗎?好像……沒有明確給過。
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纏繞上他的心臟。他環顧著這個他住了三年、本應無比熟悉的小公寓。沙發靠墊的擺放角度似乎有點歪?書架上的幾本書……好像被抽出來又放回去過?位置有微妙的差異?他無法確定。一切都那么熟悉,卻又籠罩著一層詭異的、難以說的陌生感。仿佛這個空間在他離開時,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輕輕撥動過。
疲憊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來,壓過了那絲不安。他決定先洗個熱水澡。
3.致命的證據:屏幕里的幽靈
浴室里水汽氤氳。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暫時緩解了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緊繃。陳默閉上眼,任由水流拍打著臉頰,試圖放空大腦。就在他感覺意識即將沉入一片混沌的舒適區時,一個念頭像冰冷的針,猛地刺入腦海。
智能門鈴!他去年圖新鮮裝了個帶攝像頭的智能門鈴,能記錄門前動態,云端保存三天。后來覺得用處不大,一直沒怎么關注,但功能是開著的!他猛地關掉花灑,胡亂抓起浴巾裹住身體,水珠都來不及擦干就沖出了浴室。濕漉漉的腳印在客廳地板上留下一串深色的痕跡。他撲到茶幾旁,拿起手機,手指因為急切和一種莫名的恐懼而微微顫抖。解鎖屏幕,找到那個幾乎被遺忘的智能門鈴app圖標,點了進去。
直接進入歷史錄像回放。他快速滑動時間軸,從他今天早上八點出門上班開始看起。白天一切正常,只有快遞員和隔壁鄰居的貓在門前晃悠過。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時間滑到傍晚六點多。屏幕上的畫面顯示著空無一人的走廊。陳默的心跳開始加速。他屏住呼吸,拖動進度條,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1847。門鎖傳來輕微的電子音——這是門鎖被正確指紋或密碼開啟的聲音!陳默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這個時間點,他正被王總按在會議室里,唾沫橫飛地挨訓!他怎么可能在家開門?
錄像里,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陳默的呼吸停滯了。那個人……穿著他今天出門時穿的灰色連帽衛衣和黑色休閑褲。身高、體型、走路的姿勢……和他一模一樣!
那個人走進門,動作自然得就像回到自己家。他甚至抬手,習慣性地在玄關的墻壁上摸索了一下——那是陳默平時掛鑰匙的位置。然后,他隨手把什么東西(看不清)放在了鞋柜上,徑直走向客廳。
陳默的指尖冰涼,幾乎握不住手機。他死死盯著屏幕里那個“自己”的后腦勺。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從頭頂澆下,瞬間浸透四肢百骸。這不是夢!不是幻覺!有一個“東西”,在他不在家的時候,用他的樣子,堂而皇之地走進了他的家!
錄像還在繼續。那個“陳默”在客廳里晃悠了一會兒,似乎在收拾東西?接著,他走進了……廚房!畫面角度只能捕捉到廚房門口的一小片區域。陳默看到那個身影打開了冰箱門!冰箱的燈光照亮了那人一小半側臉!
陳默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猛地將畫面暫停、放大!屏幕上,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他自己的臉!但那張臉上的表情,卻讓陳默如墜冰窟,全身的汗毛都炸立起來!
那不是他疲憊、焦慮、帶著生活重壓的臉。那張臉上,掛著一個極其放松、甚至帶著一絲愜意和……玩味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眼神里透出的那種掌控一切的、帶著非人般冷漠的愉悅感,讓陳默感到徹骨的寒意和極致的惡心!那笑容,像是一個獵人回到精心布置的陷阱旁,欣賞著獵物即將踏入時的表情!
就在這時,屏幕里的“陳默”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微微側頭,目光精準地、穿透了時空般,朝門鈴攝像頭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容,仿佛加深了,帶著一絲赤裸裸的嘲弄!
陳默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將手機扔了出去!“啪”的一聲,手機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間黑了下去。他大口喘著粗氣,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冷汗瞬間浸透了浴巾,粘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胃部一陣痙攣,他捂住嘴,干嘔起來。
是誰?那是什么東西?!它想干什么?!
4.鏡中殺機:倒影的獠牙
浴室里彌漫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去,帶著一股潮濕悶熱的氣息,黏在皮膚上,令人窒息。陳默癱坐在冰冷的地磚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墻壁,浴巾散亂地裹在腰間。被扔出去的手機躺在不遠處的地板上,屏幕漆黑,像一只沉默而詭異的眼睛。
剛才看到的畫面,如同烙鐵般灼燒著他的視網膜——那個穿著他衣服、頂著他面孔的“東西”,那個在屬于他的空間里閑庭信步、露出非人般詭異笑容的怪物!巨大的恐懼過后,一種被徹底侵犯、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暴怒,如同巖漿般在他胸腔里翻涌、灼燒!
“操!”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拳頭狠狠砸在濕漉漉的地磚上,指關節瞬間傳來尖銳的疼痛。這疼痛反而讓他混亂的大腦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明。
冷靜!必須冷靜!他強迫自己大口吸氣,冰涼的空氣涌入肺部,稍微壓制住了那股滅頂的恐慌和怒火。這不是夢,不是幻覺。有一個“鏡像人”侵入了他的生活,甚至他的“家”這個最后的堡壘也淪陷了。它是什么?克隆體?鬼魂?某種未知科技的產品?《三體》里智子般無形的監視和操控?不,它更實體,更……充滿惡意!
東野圭吾筆下那些看似尋常卻暗藏殺機的社會案件片段閃過腦海,那些精心偽裝的兇手,那些被扭曲的人性。但眼前這個,超越了人性的范疇,帶著一種規則層面的、冰冷的惡意。
它想干什么?僅僅是模仿?還是有更可怕的目的?取代他?就像《三體》中思想被植入的“人奸”?王總那張油膩的臉和方案郵件里血紅的感嘆號突兀地跳出來……會不會和公司有關?那個剽竊他方案的關系戶?某個瘋狂的實驗?無數荒誕又可怕的念頭在他腦中瘋狂沖撞。
他需要證據!更直接的證據!手機里的錄像雖然恐怖,但還不夠!他需要一個解釋,一個突破口!
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沖出浴室,甚至顧不上撿起手機。他像個瘋子一樣在自己家里翻找起來。抽屜被粗暴地拉開,東西被胡亂扔在地上。他檢查每一個角落,尋找任何不屬于他的、或者位置被移動的蛛絲馬跡。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玄關的鞋柜上。錄像里,那個“鏡像人”進門后,好像隨手把什么東西放在了這里!他沖過去,一把拉開鞋柜上層的小抽屜。里面通常只放些零錢、備用鑰匙、票據雜物。他的手指在里面急切地翻找。零錢、舊發票、幾張沒用的會員卡……突然,他的指尖觸碰到一個冰涼、光滑、堅硬的小物件。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他猛地將其抽了出來。
那是一枚袖扣。
一枚非常精致的、鉑金鑲鉆的袖扣。款式簡約而昂貴,絕對不屬于他這種掙扎在房貸線上的普通社畜。鉆石在昏暗的玄關燈光下,閃爍著冰冷而詭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