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浦東國際機場。

正在不眠不休的運轉，入境通道全開，二十條智能驗放通道的藍光掃描區幾乎被洶涌的人潮淹沒。

代表入境航班的綠色光點在指揮大廳中央巨屏上密集得幾乎重疊，如同盛夏暴雨前瘋狂搬家的蟻群。

“ca1721，圣保羅至魔都，落地。”塔臺調度員的聲音已經顯得有一些嘶啞。

接機大廳化為一片流動的汪洋。

一位白發稀疏的老僑胞被家人用輪椅推著，枯瘦的雙手抱著一本硬殼的、邊角磨損嚴重的舊相冊，封面上模糊的燙金字依稀可辨“滬江照相館，1958”。

他渾濁的眼睛掃過巨大落地窗外陌生的鋼鐵叢林，嘴唇無聲地翕動。

旁邊，一個年輕的工程師，拖著個半舊的登機箱，里面胡亂塞著的幾份未拆封的英文離職文件和解約函。

他的孩子趴在妻子肩頭，睜著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這片從未踏足卻血脈相連的土地。

大廳一角，臨時增設的“歸國人員應急登記點”前排著蜿蜒的長龍。

穿深藍制服的工作人員嘴唇干裂，聲音已經完全嘶啞：“姓名！原住籍貫！國內緊急聯系人！”

他手指在平板終端上快速敲擊，幾乎在問話結束的同時，一張印著金色國徽的硬質卡片便從旁邊的制卡機吐出來。

他拿起卡片塞到來人手中，動作機械而精準：“芯片已激活。無臨時落腳點的，可以前往c區領基礎保障包，內有應急物資地圖和臨時通訊卡。

國家補償細則請下載‘靈犀’app，人工智能會全程引導。感謝您為國家做出的貢獻，也恭喜您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與歸國人潮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首都使館區的沉寂。

白頭鷹駐華大使館，曾經戒備森嚴、車水馬龍的大門緊緊關閉。

門口象征性的警戒線內，幾名華國外事警察和身著便裝的國安人員靜靜佇立，目光掃視著四周。

使館內，最后一批撤離的外交人員正進行著最后的清理。文件粉碎機持續發出沉悶的嗡鳴，濃烈的紙張焦糊味彌漫在走廊。

武官安德森上校臉色鐵青，站在自己辦公室的窗前，看著外面街道上巡邏的華國警車。

他的個人物品已經打包完畢，桌上只剩下那面小小的星條旗。

他抓起旗子，想塞進箱子，卻又停住，最終，他泄憤般地將旗子揉成一團，狠狠砸進角落的碎紙堆里。

他打開保密電腦，屏幕上顯示著“連接服務器失敗-網絡訪問受限”。他嘗試最后一次發送加密簡報，進度條永遠卡在1%。

樓下，最后幾名外交官提著行李箱，在幾名華國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出大樓側門。

門外停著幾輛噴涂著外事標識的中巴車。

其中一名年輕外交官忍不住回頭，想用手機拍下緊閉的使館大門和最后的周圍環境。

手機剛舉起，屏幕上立刻彈出一個深藍色窗口：“警告：您所處區域為敏感區域，根據《國家緊急狀態通訊管理條例》，拍照功能已由‘靈犀’系統自動禁用。請立即停止此行為。”他悻悻地放下手機。

不遠處的腳盆雞大使館，氣氛更加壓抑。

大使本人最后一個走出大門，他對著緊閉的使館大門深深鞠了一躬，動作標準卻透著悲涼。

抬起頭時，他看到了馬路對面建筑高處，一個不起眼的黑色球形監控設備正對著這里，鏡頭的反光冰冷。

他沉默地走向等候的中巴車，車門關閉前，他聽到旁邊一名華國外事人員腰間的通訊器傳來清晰的智能語音：

“經檢索腳盆雞國駐華大使館最后一名外交人員已離境。該區域監控級別調整為b級。”

在機場國際出發的外賓通道，氣氛截然不同。

這里聚集的是最后一批離境的外籍人士，包括跨國公司高管、外教、留學生等非外交人員。

安檢通道前，氣氛緊張而壓抑。

“先生，您的商務簽證已根據新條例注銷。這是您的護照。”海關人員將一本護照遞給一位神情焦慮的西方高管。

“這不合理！我的合同還沒到期！我的資產…”高管試圖爭辯。

“您有三十天時間通過指定外事法律渠道申訴或處理在華事務，此決定為最終行政裁定。請勿阻礙通道。下一位！”海關人員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抬手示意保安。

保安上前一步，無形的壓力讓高管咽下了后面的話，臉色灰敗地抓起護照，走向登機口。

他的手機屏幕上，所有常用的國際社交軟件圖標都變成了灰色，顯示“區域不可用”。

唯一的網絡連接，是機場提供的限時、僅能訪問特定外事和航班信息網站的“外籍人士-->>臨時網絡”。

城市也在悄然改變。

街道上，巡邏的警力明顯增加，警車頂部的監控設備升級換代，閃爍著更精細的紅外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