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劉建國臉上:“老人們的話,憋了三十年。現在有人愿意聽,還問敢不敢播——這話問得對。但我更想問一句:如果我們不接,將來誰來替他們發聲?”
他緩緩點頭:“這平臺,我支持。”
空氣仿佛松動了。
幾秒鐘后,副市長輕輕敲了下桌面:“立項吧,先做試點。”
決議通過得比預想快。
當天下午,劉建國便開始擬定首批采集名單。
筆尖懸停片刻,最終落下第一個名字:黃素芬——丙字017項目唯一幸存的記錄員,也是當年冶煉廠夜班調度員。
她活到了今天,也沉默到了今天。
登門那天,天空陰沉雨雨。
老舊筒子樓里彌漫著潮濕的藥味。
黃素芬坐在藤椅上,白發稀疏,眼神卻銳利如刀。
她聽完來意,只問了一句:
“你們真敢播出來?”
劉建國看著她布滿褶皺的手緊攥扶手,骨節泛白,仿佛握著一段隨時會斷裂的時間。
他沒有承諾結果,只答:“我不保證能播完,但我保證,每一句都留下痕跡。”
老人久久未語。窗外風起,鐵皮雨棚叮當作響,像是誰在輕輕叩門。
而在守燈廣場,周影正走向那座重新立起的石碑。
碑面光滑如鏡,再也看不出曾貼滿名單與血書的痕跡。
他佇立良久,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枚舊火漆印章,銅柄刻著模糊的“周”字。
他輕輕呵了口氣,將它按在掌心,一道暗紅印記浮現,轉瞬隱入紋路深處。
他轉身離去時,黃昏正漫過樓宇。
千里之外,國家檔案館地下三層,一份標注“丙字017d級密件”的檔案完成數字化歸檔。
與此同時,市井巷尾,一個小女孩趴在作業本上寫字,燈光昏黃。
她未曾察覺,本子的水印在光線下悄然浮現幾個模糊的名字。
她抬頭問母親:“這些字……是不是讀作‘別忘了’?”
風穿樓隙,無人應答。
而此時,廢棄變電站的備用電源指示燈,忽然閃爍了一下。
夜色未散,雨卻停了。
廢棄變電站的鐵門半敞著,像一張被撕裂的嘴,吐不出聲音,只余下潮濕的銹味在空氣中彌漫。
三小時前,周影親手按下自毀程序,將丙字017項目的所有數據從世界抹去——至少,在所有人看來是如此。
可此刻,變電站內那臺本應徹底斷電的老式配電箱,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咔噠”。
跳閘了。
不是意外。
周影站在門口,風衣下擺仍沾著泥水,眼神卻比刀鋒更冷。
他沒有轉身離去,反而緩緩走近配電箱,蹲下身,指尖撫過金屬外殼。
一道新鮮的刮痕橫貫接口邊緣,漆皮翻卷,金屬裸露,顯然是有人用工具強行撬開過蓋板,試圖接入外接設備。
他們來搶數據流了。
而且動作很快——在他離開不到兩小時就到了。
周影嘴角微揚,無聲一笑。
他知道會這樣。
王家杰不會相信一個掌權者會真的把所有底牌燒光。
哪怕全世界都以為他已經退場,總有人覺得,最后的悲份,一定還藏在某個角落。
比如這里。
他打開隨身工具包,取出一支巴掌大的黑色裝置——微型信號探測器。
輕輕貼上接口端口,屏幕瞬間亮起,波形跳動,一串殘留代碼如幽靈般浮現:遠程喚醒協議已啟動
|
ip:192.168.37.104。
洪興青年派技術組的內網地址。
“急了。”他低聲說,語氣里竟有幾分滿意。
他沒有切斷信號,也沒有清除痕跡。
相反,他手動合上配電箱,重新接通電源。
電流恢復的剎那,終端機屏幕再次泛出幽綠微光,仿佛死而復生。
然后,他從懷中取出一枚u盤——與之前那枚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外殼更薄,芯片空置。
這是個殼,內部焊接了反向追蹤電路和低功耗藍牙信標,一旦被讀取,便會悄無聲息地反向滲透進讀取設備的操作系統,繼而順藤摸瓜,侵入整個通訊網絡。
他將這枚“遺落的備份”輕輕插入終端機側邊插槽,又用螺絲刀在接口旁刻下一道極細的劃痕,偽裝成倉促撤離時留下的痕跡。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