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遠覺得自己體內營養液的藥效好像已經快消失了。

這會兒他覺得身體一陣一陣的發虛，就跟有人逼著他干了三天三夜的活還不給飯吃一樣，額角似有冷汗要流下來。

剛準備轉身往回走，回城內去休息調養就感覺突然一陣暈眩感襲來，一個腿軟踉蹌著半跪到了地上。

旁邊清理戰場的士兵看到了，趕忙跑過來扶起沈清遠，操著一口川渝口音關切的問道：“先生，您莫得事吧？要不要扶您先去那邊做哈？”

沈清遠點點頭，任那名小兵扶著自己往回走。

難得聽到這樣的口音，沈清遠看著那個扶著自己的半大孩子好奇的開口：

“小軍爺哪里人啊？聽著口音不是北域的人吧？”

少年憨笑著搖搖頭，操著一口南北混雜的怪異口音回道：“我老家絲川都那邊滴，朝廷征兵，屯子里每家都要出個人頭。我家老娘身體不好，我爹走不得，我就搶了名額，偷偷報名來服兵役寮~”

少年笑著回答，說起自己家的事，眼里流出一道掩飾不掉的思念。

“先生，您是不是餓嘍哇？這里有芋芋，您吃下墊墊肚子？”少年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個早已冷透了的土豆遞到沈清遠面前。

沈清遠看著少年那清澈的眼睛，笑著接過捂在小兵懷里一夜了的涼土豆，伸手掰開，“來，咱倆一人一半，都墊墊。”

此時他才看清，那少年的右耳朵缺了一塊，衣襟上都是干涸的血跡。盡管一點都不餓，他也不想拒絕眼前的少年。

少年也不扭捏，結果半塊土豆，坐到沈清遠腳邊開心的吃了起來，邊吃還邊和沈清遠念叨：“先生，這芋芋兒可真是個好東西！又好吃又頂飽！

要是咱們軍營早些發現這么好的東西，二娃子可能就不會死嘍。

二娃子是我咧同鄉。他當初是餓的沒力氣跑了，才被韃子一刀砍中后背沒能回來滴。”

少年說著從懷里又摸出一塊染著深褐色血跡的小木牌，“您看，這是二娃子的牌牌兒，等我回了家，把這個交給我們村里正，二娃子他們家就可以免三年糧稅。”

少年自顧自的說著，聲音里并沒有帶上多少悲傷的情緒。甚至還為二娃子家可以有機會免掉三年的糧稅而感到開心。

沈清遠卻覺得哽在喉間的那塊冷土豆，怎么咽都咽不下去，噎的他眼睛發昏，心頭發堵。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條活生生的命，在這操蛋的朝代，沒了就沒了。最好的結果就是給家里換回三年的糧稅...

沈清遠突然覺得有些煩躁。

他想回現代去，想帶著他在這里的家人一起回現代。

那里的老百姓不會有每天種不完的地，交不起的糧稅。孩子們有學可上，老人有棉衣穿暖...

少年絲毫沒有察覺到沈清遠的異樣，他有些怕身邊這位大人。他知道這人是連他們大將軍都要尊稱一聲“先生”的金貴人。

現在只有他們倆在這里休息，他似乎是怕冷場似的，見沈清遠不說話，自己就拼命的找能說的話往外倒：

“要不說，還是咱們皇上仁慈！這人沒了，家里還能得些撫恤。

您看那些韃子，一個個只想自己活命，根本不管同伴死活，我都見著好幾個推同伙出去擋刀的韃子了！要么說他們是蠻人呢，一點教養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