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洞之約,如同一道無形的電令。
    讓沈陽與成都這兩座相隔千里的城市,同時進入了戰時狀態。
    空氣中彌漫著機油、汗水與無聲硝煙混合的味道。
    就在雙方團隊都在加班加點,將圖紙上的線條轉化為實實在在的風洞模型時,一紙來自最高層的通知,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打亂了所有人的節奏。
    星條聯邦“環球動力”飛機制造公司牽頭的技術交流團,即將到訪。
    名單上指名要參觀的單位,赫然是606所與成都所。
    交流團的規格極高。
    帶隊者是環球動力公司的副總裁,湯姆遜。
    一個在世界航空界聲名顯赫的大人物。
    官方說辭滴水不漏,聲稱對華夏航空工業的飛速發展表示由衷敬佩,希望能在民用航空領域,尋求更深度的合作機會。
    可行程安排中,對“昆侖”發動機和正在論證中的“新機型”,表露出的那種幾乎毫不掩飾的興趣,暴露了一切。
    這是一場打著交流旗號的戰爭。
    林凱拿到了那份燙金的成員名單。
    他的指尖劃過一個個陌生的英文名,最終,在一個名字上停了下來。
    漢斯·施耐德。
    身份標注:德方技術顧問。
    林凱的瞳孔,驟然收縮。
    就是他。
    那個當初在“昆侖”葉片攻關階段,王建國的上線,試圖竊取情報的間諜。
    他沒被處理掉。
    他回來了。
    這一次,他不再是躲在陰影里的老鼠,而是搖身一變,成了西方頂級公司代表團的座上賓,要光明正大地走進了華夏最核心的腹地。
    敵人的情報網絡,已經完成了整合。
    他們的目標,也從單一的發動機技術,升級為對整個“十號工程”的全面刺探。
    歡迎晚宴設在京州賓館,氣氛熱烈而虛偽。
    湯姆遜表現得像一個完美的“中國通”,他能準確地叫出每一位華夏專家的名字,甚至能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引用幾句唐詩來恭維606所的所長秦振國。
    “秦所長,你們的fadec系統,簡直是工程學的奇跡!”
    湯姆遜舉起酒杯,滿臉都是無法作偽的真誠。
    “但我一直有個疑問,一個純粹出于技術好奇的疑問。”
    他身體微微前傾,刻意制造出一種分享秘密的親近感。
    “在抗電磁干擾方面,你們是如何做到完美兼容蘇式和歐式標準的?這兩種體系的底層邏輯,幾乎是背道而馳的。”
    這個問題,像一把包裹著天鵝絨的手術刀,精準地探了過來。
    秦振國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與他碰杯。
    “湯姆遜先生過獎了,每個國家在工業發展的道路上,都會遇到自己獨特的挑戰,自然也就會誕生獨特的解決方案。”
    滴水不漏。
    卻又什么都沒說。
    林凱沒有參與這場語上的交鋒。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低頭切割盤中的牛排,仿佛對這場關乎國之重器的宴會毫無興趣。
    但他眼角的余光,始終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漢斯·施耐德。
    那個德國人幾乎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用餐,動作標準得像一本活的禮儀教科書。
    可他每一次咀嚼的間隙,每一次舉杯的瞬間,那雙隱藏在鏡片后的眼睛,都像最高精度的探頭,掃描著林凱、宋文舟和李月這些核心技術人員的身上。
    他在觀察,在記錄,在分析每一個微表情,每一次無意識的交流。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技術刺探了。
    湯姆遜在明處用技術問題釣魚,吸引所有人的火力。
    漢斯則在暗處進行人員甄別和心理側寫,試圖從這個堅固的團隊中,找到那個最薄弱的環節,那條最細微的裂縫。
    晚宴后的酒會,氣氛更加輕松隨意。
    湯姆遜端著一杯香檳,像是偶然路過一樣,恰到好處地停在了林凱身邊。
    “哦,林!我必須得說,你是我見過最年輕,也最讓人敬畏的天才!”
    他夸張地贊嘆著,隨即話鋒一轉,臉上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愁容。
    “說起來真讓人慚愧,我們星條聯邦在‘復仇者’發動機項目上,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他壓低了聲音,仿佛在分享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材料,是材料出了問題。”
    “那些該死的單晶合金,高溫性能是上去了,可是在極限應力下,變得像玻璃一樣脆弱!”